殘陽如血，投下的微光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七千二百三十一。”
有巢氏在樹皮上刻下最後一道劃痕，滿是老繭的手指沾滿木屑。
“所有幸存者除不會走路的孩童外幾乎人人帶傷，其中重傷一千九百零七，致殘者八百。”
“……知道了”
聽到有巢報出的這一連串鮮血淋漓的數字，熊慕的心情不免變得有些沉重。
熊的目光透過窗戶，正好看見屋外臨時搭建的大型木臺。
“走吧，去送戰死的勇士們最後一程。”
……
一千零五十九具人族殘骸整整齊齊的躺在木臺之上，這是他們翻遍了整座沼澤能找到的所有遇難者的遺骸。
至於那些沒找到的…八成是落入某隻妖邪之口，早就被消化成了血水。
好在那些吃人的妖邪最終都被燧人帶著人給砍了，沒有放跑任何一個……也算是為他們報了仇了。
“列陣——”
熊慕的低喝聲中，七千二百三十一名倖存者分成八股洪流。
燧人神色肅穆，行至木臺前方站定，石刀插地引動地火。
金焰從裂縫中噴湧而出，在焦土上勾勒出巨大的環形火陣，環繞在場的所有人。
桑棲部落的一名婦人跪倒在木臺邊緣，顫抖著利用最後一點時間，將眼前孩兒的遺體髮絲上沾染的泥土和血汙打理乾淨。
“點火！”
燧人石刀斬斷寒風，人族薪火化作七百道流光。
火舌舔舐木臺的剎那，一千零五十九具人族遺體突然泛起金光。
那些被妖毒侵蝕的遺體忽的騰起黑煙，在觸及金焰時發出厲鬼般的尖嘯。
“我的兒啊！”
桑棲老嫗突然掙脫旁人攙扶的手，踉蹌著撲向火陣。
她兒子的半截殘軀正在焰海中沉浮，心口被狼牙所破開的血洞還在往外滲血。
金焰忽然凝成手掌，將老嫗輕柔推回人群——殘軀爆開萬千火星，在虛空拼湊出青年生前的輪廓，向著母親鄭重行禮。
貫匈部落的戰士們集體捶打胸口，身前激起的氣浪配合著貫胸部落獨有的戰吼聲響徹雲海。
每具遺骸燃盡時，都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從灰燼中站起，向著親人站立的方向頷首致意。
當最後一具屍骸化作飛灰，環形火陣突然沖天而起。
一千零五十九道半透明的身影從灰燼中列隊走出，他們軍容整肅，破碎的身軀在金焰的灼燒中重煥光彩。
華胥部落的英魂率先踏入火柱；
一名戰士轉身回望，胸前的骨鏈突然化作七顆星辰，落入倖存族人懷中。
貫匈勇士的英魂保持著捶胸的姿勢步入烈焰，透過胸腔傳達出的不屈與倖存族人們的戰吼聲交織於一處。
“阿爹！”赤璃孩童伸手指向火柱。
他父親的亡魂停在火邊，殘破的面甲下傳出虛幻的聲音：“接好了！”
染血的骨哨穿過陰陽界限，穩穩落在孩童掌心。
當亡魂徹底融入薪火時，骨哨竟發出陣陣的低鳴。
……
“跪——”
伴隨著一聲長嘯，熊慕帶頭跪倒在那沖天的火柱前。
老黃的一雙牛眼被金焰映成赤金色，他四蹄微屈，正準備同周圍人一般對人族英魂進行叩拜；
怎料下一秒，牛鼻間的繩索被燧人暴力扯動，痛得他不得不又站直了身子。
“你不配。”
在老黃疑惑的目光下，燧人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
這些人族都是因妖邪而死。
此時！此地！人族跪送戰死英魂！
妖？連跪的資格都沒有。
這筆血債…人族日後自當以妖血來洗！
……
不知不覺已是星辰滿天，燧人石刀割破掌心。
金紅血珠灑入火柱，引動天地轟鳴。
永不熄滅的人族薪火暴漲千丈，將洪荒夜空撕開璀璨的天隙。
“凡啖人族血肉者——”燧人的怒吼震得山嶽戰慄，聲浪在群山中迴盪成雷，“雖隔千山萬水，世世代代，必誅盡殺絕！”
血火交織成遮天圖騰，映出十二萬九千六百名先天人族齊聲怒吼的幻象。
焦土上的七千倖存者集體跪地，傷者用斷臂捶打胸膛，母親們抱著骨灰罐發出泣血般的戰吼。
“世世代代，誅盡殺絕！！！”
他們學著燧人的樣子割破掌心，將血灑入火柱，誓言隨著騰空的火焰烙進每個人族血脈。
薪火中降下七千二百三十一道金芒，精準沒入每個倖存者眉心——這是英魂最後的饋贈。
……
木臺坍塌，火柱熄滅，其上的人族遺骸也化作縷縷青煙迴歸洪荒天地。
沼澤被金焰灼燒成一地赤土，土下深埋的妖族血肉成了再好不過的養分；
或許要不了幾年的時間，此地又會長出一片茂密的叢林。
到了那時，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殺戮和罪孽…還會有誰記得嗎？
“會的，至少我們，還有我們的後代都會記得在這片土地上……有我人族千餘英魂長眠於此。”
有巢揮動石斧，一下接一下的劈砍在身前的圓木上，三兩下的功夫就將其拆分成一地嬰兒手臂般粗細的木棍。
八大部落裡的傷者太多，他必須帶著還能動彈的人們加緊趕製出一批簡易擔架。
這樣才能趕在暴雨來臨之際，將傷者轉移到他們的營地裡去。
“有些事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塵土掩埋，但並不代表他沒有發生過。”
有巢抬頭望天，天際邊濃如墨色的烏雲不知何時已遮蔽住一大片星海。
“無論是以前、現在，亦或是未來，人族都已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待風雨過後……”
“哇——”
身後藤編搖籃內的嬰孩忽的發出一聲哭啼，但很快又被搖籃自發響起的歌謠哄睡。
有巢略顯滄桑的臉上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風雨過後，洪荒萬靈都將見證我人族的新生！”
一旁專注於磨刀的燧人緩緩抬頭。
“……你在跟我說話？”
“沒，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有巢緩緩搖頭。
燧人:(￢д￢。)…什麼毛病？
“說起來…燧人，你的刀已經磨得夠快了吧？”
“也該去幫著砍樹了。”
燧人:(ー_ー)!!
我特麼砍妖如切菜的寶刀…你丫讓我去砍木頭？！
燧人黑著一張臉站起身，路過趴在地上的老黃時還對著牛臀用力踢了一腳。
“還歇？！起來拉木頭了！”
剛拉五十棵樹趕回來，趴地上還沒一盞茶時間的老黃:o((⊙﹏⊙))o…
瑪德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