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前夕,天色漸晚。
集鎮做生意的大多都已散去,人流量遠不如正午。
李婉清這一揹簍共賣得八千錢,兌換成銀子便是整整八兩。
“走吧,萍妹,我們回家。”
二人簡單收拾了一番,揹著空揹簍往集鎮外走。
那弄堂裡的幾名閒漢,也推著裝滿空桶的板車,裝作運輸的力夫悄悄跟了上去。
陸雲川留下一錠銀子作為茶錢,起身離開茶攤兒緊隨其後。
“終於走了,這幾位做了大半天,屁股都不帶挪一下的……”
茶攤兒老闆感嘆了一句,拿起銀子咬了咬揣進懷疑,“出手倒是挺大方……”
出了集鎮。
陸雲川等人並沒有走大道,而是拐進了路旁的小道,免得是被閒漢察覺到背後有人。
官道旁雜草高聳,恰好能夠擋住幾人身材。
莫約走了二里地。
大道逐漸荒蕪,前後已無行人。
李婉清用眼神斜了一眼背後,她知道自己被跟蹤了,於是加快了腳步。
牛二見勢也趕快了車輛。
漸漸,板車追上李婉清與蘇萍兒,她們停在路邊避讓。
“二位姑娘,這是要往哪兒去啊?要不要哥哥載你們一程?”牛二戲謔問道。
“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走。”
李婉清冷聲拒絕,護著蘇萍兒往後退。
“瞧瞧你們,這麼冷的天竟還出來做生意,日子太艱苦了,哥兒這有個好活兒,跟哥兒走保證你今後吃香喝辣的。”牛二說道。
“快跑!”
李婉清拉著蘇萍兒便跑。
“攔住她們!”
牛二跳下板車,與三個跟班將前後左右堵住,一步一步向李婉清她們收攏。
“動作麻利點兒,最近風聲緊,別被路人看見了!”
幾個閒漢就要往上撲。
可還未等他們靠近,幾個壯漢便從旁邊草叢跳了出來。
“不好,有官差!”
牛二瞧見王治行頭,回頭便從牛車甲板內掏出一柄砍刀。
尋常毛賊見到官差撒腿便跑,這些人竟主動抽刀防禦,果然不是一般市井混混。
但哪裡又是這些鏢頭,都頭的對手,沒幾招的功夫,四人便被放倒其三。
馬山兩拳頭將牛二打懵,拎著他來到陸雲川跟前。
“老……老子可是白頂山上留了號的……白頂山大當家,是老子的結拜兄弟……你們若敢動我,我叫兄弟殺你們全家!”
牛二歪著嘴,仍不服氣。
陸雲川陰沉著臉,他本來還想用暗號辨一辨這傢伙的真假,眼下看來已經沒有必要。
“留半條命。”
“是!”
牛二被馬山等人摁在地上暴打。
嗯……這些新招募的莊客“業務能力”很強,說幹就幹,絕不含糊。
沒一會兒功夫,牛二便嘶聲哀求: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賤玩意兒,就得揍!”
馬山再次拎起牛二,臉上已腫得沒個人樣。
“問你話,老實回答,否則我讓你痛不欲生。”
陸雲川冷聲問道:“是誰讓你假冒白頂山的土匪來強搶民女的?”
“王……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何許人也?”
“黑水澗的小頭目……”
原來是黑水澗的人,那就說得通了,先前陸雲川砍了那過江蜃的雙腳,估計是這貨故意栽的贓。
“被你強搶的姑娘在哪兒?”陸雲川冷聲問道。
“往西北走六里地,有個用漁船搭建的臨時渡口,那裡停著一艘貨船,我們都是在那裡交貨,王二麻子也在船上面……”
“船上有幾個水匪?”
“沒上過船,不太清楚,不過少說有四五個……”
“姑娘都被送去了哪兒?”
“也不清楚……不過……”
牛二掃了一眼陸雲川身後的李婉清與蘇萍兒,“長相普通的女人,收十兩銀子一人,像她們這種成色較好的,王二麻子說能給二十兩……”
“呸!”
李婉清一腳踹在牛二麻子肚子上,“本小姐聘禮都有五千貫!二十兩,瞧不起誰呢?”
“你們與王二麻子交貨的流程是如何?詳細說來。”陸雲川再問道。
“抓到女人後,先將其迷暈,塞進空桶裡,在天黑後用牛車運到河邊,用馬燈對著船頭連續閃三次,便是交貨的訊號,那時船便會放下舷梯,王二麻子便會帶人來驗貨……”
牛二顫抖著聲音說道,“各位官爺,該說的我都說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發發好心,放過我這次吧。”
若同情便可繞過罪惡,那還要律法來做什麼?
“你知道我是誰?”陸雲川冷聲問道。
牛二來回打量陸雲川,搖了搖頭。
陸雲川貼近牛二耳旁,輕聲道:“我就是白頂山寨主,陸雲川。”
牛二瞠目結舌。
“唰!”
陸雲川袖中匕首驟出,一刀封喉,結果了牛二的性命。
這果斷的一刀,震驚了旁人。
馬山沒想到莊主出手如此迅捷狠辣。
李婉清也是頭一回親眼見到陸雲川殺人。
王治嚥了咽口水,“陸押司,這……這可是嫌犯啊,您殺了他怎麼回去如何交差?”
“一群臭魚爛蝦,帶回去也是浪費牢飯。”
陸雲川擦了擦手上的血漬,將刀收回袖中,偏頭看向西北方,“真正該抓的是那王二麻子……”
隨後他囑咐道:
“王都頭,你護送李小姐與萍兒先回去;
馬山,委屈你們藏身木桶,我來負責趕車,咱們去河邊抓人。”
“一切聽莊主安排!”
“陸雲川,你……要小心,黑水澗我早有耳聞,他們都是群殺人不眨眼的……呃,”
李婉清話說一半便止聲了,好像眼前這人也一樣,“總之你小心,還有……死人太多了,我爹縣令難做。”
“明白了,我會毀屍滅跡的。”
“我不是……”
李婉清嘆了口氣,拉著蘇萍兒與王治離去。
陸雲川這邊也按照計劃,讓馬山等人塞進空桶,自己趕著牛車往河邊走。
半個時辰後。
黑河邊上兒靜悄悄。
今夜無月,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河風寒冷,吹得蘆葦叢沙沙作響。
四首破舊的漁船擱淺在河邊,並列搭成了一個簡易的駁口,一艘貨船在水波中搖曳,船頭亮著一盞昏黃的河燈,河燈旁還插著一支黑色旗幟。
果然是黑水澗的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