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手輕腳推栩鈺的門,瞥見他正端坐於榻上休憩,本來想好的措辭卻又突然嚥了下去。
萬一吵醒他了,一生氣噶了她怎麼辦?
萬一他不但不幫忙,還狠狠鄙視一番又怎麼辦?
“何事。”
榻上的人並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只淡淡開口問她,卻也懶得睜開眼去瞧她。
沐白這剛退出去的腳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就這麼卡在中間,尷尬地笑了兩聲,“嘿嘿…那個…就是吧…我吧…”
“說。”
他依然沒睜眼,但從他更加冷淡的語氣中,沐白聽出了不耐煩。
說?還是不說?
只考慮了一瞬,她就做出了決定,按照這兩日這位魔尊大人的性子來看,他並不會隨意濫殺無辜,所以,他最多隻會羞辱她一番。
比如“無用的神仙”“無用的淚珠”等等之類的形容詞。她甚至能夠想象出他說出這話時刻薄的表情。
不過,她臉皮厚。
“我好像入魔了…”她覥著臉低聲道。
聞言,榻上的人終於緩緩睜開眼。
他轉頭看向門口處,聲音暗啞。
“那又如何。”
他好像並不感到驚奇…
沐白的心沉了沉,他並不在乎她是神還是魔,對他來說,只是因為無聊所以才陪著她一起下凡做這些他原本認為很幼稚的事。
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他幫助自己,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呢?
說起來,他並不虧欠她。
沒有聽到回答,栩鈺有些不耐煩,他稍稍抬眼,沐白驚呼一聲,便不由自主地飛到了他面前。
沐白:“……”
就是說,這樣不是更尷尬嗎…
“本座在問你。”他又重複了一遍。
沐白低著頭,唇瓣緊閉以後又快速開啟,沒什麼底氣地應聲:“我…想請你幫我。”
他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嘴上緩慢開口,“你想怎麼幫。”
怎麼幫??她如果知道的話就不必來低聲下氣了…
她不解地歪了歪頭,“可以怎麼幫?”
“為何不找雲徵。”他眼睫稍動,語氣卻平靜。
“我這不是正和他鬧矛盾呢嘛…”她仍舊沒什麼底氣喃喃道。
栩鈺起身,微微靠近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眼,“本座幫不了你。”
不是不願幫,而是幫不了。
所以說,“為什麼幫不了?”她這麼想著,便也這麼問了。
“你想做神仙?”他避開她的問題問道。
沐白點點頭,“自然。”想了想覺得回答得不夠詳細,又說:“我的元神本就是神女之淚,生來就是要做神仙的吧…好像也沒得選。”
栩鈺側開臉,看著窗外的陰雨綿綿。
冷聲道:“若是要做神,本座便幫不了你。”
“為什麼?”沐白再次問出這個問題,她實在不理解,作為天地間最厲害的魔神,這種忙併不算太難吧,可是為什麼他卻要說幫不了?
“去找雲徵吧,他會助你。”
他仍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可是我已經說了,我跟他…”沒有聽到答案,她有些煩悶,語氣也重了些。但一想到人家不願意幫忙,自己還發脾氣是不是太矯情了些?想到這裡,她便又冷靜下來,想要說出口的話也憋了回去。
“算了…”她還是失望地離開了栩鈺的房間。
栩鈺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煩悶,他挪開眼看向窗外。
“人間的雨水太過悲涼。”
是你的心太涼吧。
小黑:“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她無力地躺到床上,有些心力交瘁。“只能找雲徵了啊…等等!”她想到什麼,突然驚坐起來。
“小黑啊,我發現一個問題…”
“我想要改變的情節,好像在重要節點還是按照原劇情發展了啊…”
比如入魔這事…
小黑:“這就是蝴蝶效應的定數與變數。當你改變某些微小的事情時,這些事件會隨著這些改變變動,最後,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用迷信的話來講,這就是命,躲不了。”
沐白無奈拍了拍腦袋,“頭疼…”
第二日,沐白起床後想再磨一磨栩鈺,希望能改變他的想法,然而看到的卻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這房間的擺設與昨日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她猜測,他大概是在她離開後就走了吧。
可是,也太沒禮貌了吧,至少給她打個招呼不行嗎,不過轉念一想,這人是魔尊,需要給誰打招呼?
清風從清輝處問出不少事情,然而有些事情卻不是他能做主的,比如他用了行真派的名頭招魂這事,涉及到無數亡魂會危害人間,他必須得帶著清輝回去,親自向師尊說清楚,並解決問題。
可沐白很清楚,這問題,可不是普通道士能解決的。
她只得透過清輝吐出的訊息,一一去將鬼魂都抓回來。
清輝被清風帶走,當然,沈嶽不可能放過他,他派了幾千軍士隨清風一同抵達了他們所在的“行真派”,並帶走了他們的師尊清遠道長。
時間一晃而過,三年已經過去。
此時沐白已經是人間有名的降魔大師,與清遠道長共同收服了不少魂魄。
沈嶽對於沐白會留下也有些意外,畢竟聽說那個強大的神仙已經回了天上,他以為沐白會跟隨他一起。
不過,她留下,他也很滿意。
“你不是要成婚了?天天跟著我做什麼??我是抓鬼的,你也不嫌晦氣。”
對沐白來說,沈嶽這個人臉皮也是夠厚的,她曾無數次羞辱他,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在她用法術抓鬼的時候異常自覺地躲在她身後,一點也不覺得丟臉。
“婚約取消了。”沈嶽神情隨意,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沐白無語,“所以呢?這不是你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頭騷擾我的理由。我很忙的,沒時間救你。”
沈嶽“咳”了聲,裝作不經意地說:“我大概瞭解了一下,天上貌似沒有說不能和凡人成婚吧…”
Excuse me??
她一臉不可置信:“你想娶我??”
此時她已經不能夠理解男性了,古代的男人不是都信晦氣這一說,這個人身為宰相,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前途嗎??
“不可以嗎?”他表情過於誠懇,甚至沐白都以為自己的魅力已經大到傾國傾城這一境界了。
“大人,就是說,我還要回天上的。”
面對這人一臉認真,她實在說不出什麼太過分的話。
“沒關係,我已經拜了清遠道長為師,道長說我天賦異稟,成仙指日可待。你只需在人間陪我幾十年,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於你而言,幾十年不過是轉瞬間。待我成仙后去了天上,便能與你一直在一起了。”
咱就是說,這個清遠道長,不會是幹傳銷的吧??
能把一個堂堂宰相忽悠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實不相瞞,我在天上有cp…”
沈嶽皺眉:“cp?”
“咳…就是,我有喜歡的神仙了,您還是好好找一個凡人女子成婚吧。”
沈嶽仍舊不打算放棄,可沐白已經不想與他再多言,只得擺了擺手調頭就走。
剛一轉身,心口那狂躁的感覺再次出現。
“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見她捂緊胸口滿臉痛苦的模樣,沈嶽趕緊上前扶住她。
“小黑,怎麼回事,比之前更不舒服了!”
小黑:“不能拖了,你得趕緊回去,你的身體在吸收魔氣,可是你的神智卻又在拼命抗拒。二者一直糾纏,現下已經扛不住了。再不回去,你真的要成魔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拖了這麼久,也是差不多了,回去…”
話沒說完,她便暈了過去。
“沐白!”沈嶽焦急地抱起她,一邊吩咐暗中保護他的侍衛:“備車,回京城!”
…
沐白醒來時已經是半月後,這半個月,她腦海中不停夢到一些奇怪的事情,等她睜眼時,一時還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
“終於醒了,快去通知相爺!”
這欣喜的聲音讓她耳朵一驚,她瞬間就睜大了眼睛去環顧四周。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沈嶽府裡吧。”
小黑:“答對!人家可是盡心盡力照顧了你半個月呢。”
“我暈了半個月?”
小黑:“重點難道不該是盡心盡力?”
沐白無語,“老子又不是戀愛腦!”
讓小黑滾的想法剛出來,沈嶽就飛奔進來了。
沐白把他那滿臉期待和失而復得的緊張神色盡攬。
“你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清遠道長說,你…”
“我入魔了。”
她只想將現實講給他聽,她也猜到了,暈了這麼久,清遠道長肯定來看過她了,如果說之前因為她隱藏得好他發現不了,那麼這一次她撤下了所有防備,但凡有點仙術的,都能察覺到了。
“我能幫你嗎?”他滿臉疲憊,像是無奈。
“你幫不了我,我要回去了,這是最後的期限。”
說罷,她立刻起身,不給沈嶽反應的機會。
“相爺!清遠道長說裴尚書府的大小姐被怨靈操控,已經殺了兩名丫鬟了。”
沐白聞聲停下,側頭:“裴府?”
這個裴府,她還是透過沈嶽嘴裡知道的,據說,是他的前未婚妻家。
沈嶽也是神色一凜,趕緊吩咐:“走吧,帶上三隊府兵。”
沐白嘆息一聲,“我這個勞碌命啊…”
算了,最後一個吧。
不是她多管閒事,主要是清遠道長這個人,打得過的一般不會求支援,來相府,想必是自己沒辦法了。
“我也去。”
她的聲音過於響亮,沈嶽狐疑地看向她,似乎疑惑於她的行為。
“道長待我不薄,你也還不錯,我總不至於丟下你們不管。”
就這樣嗎…他還以為…
算了,沈嶽勾唇笑了笑,不管是因為什麼,她總是心裡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