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內此刻鴉雀無聲，寂靜得連沐呈嶺頭上的珠簾晃動聲都能聽見。

大家對於這些割地賠款的條約似乎無法相信，連一向巧舌如簧的言官們都瞠目結舌，他們國家已經到了這種別人可以提出如此無恥條約的地步了嗎？

那麼，他們一直以來身為大國的自信究竟為何而來？

沐白瞥了一眼，將他們的表情收入眼中，看來姜家在他們的心目中果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以至於別人都已經如此明目張膽提出這種條約，他們竟還以為這是玩笑嗎？

“三皇子當真以為我漓國無人了嗎？”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坐於下首一直沒有開口的姜楠，此刻正陰沉著一張臉看著他們。

對了，他們還有姜家，姜楠不是曾經打得溱國節節敗退麼，只要姜家還在，那麼溱國一定別想讓他們簽下如此受辱的條款！

沐白抬眼看去，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他的五官，斜飛的英挺劍眉，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如同黑夜中的鷹， 削薄輕抿的唇，稜角清楚的輪廓，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這股傲氣，讓她彷彿看見了姜楠十六歲時提刀上馬的場景，少年得志，肆意張揚，滿腔熱血地奮戰，那時的他一定不會想到，某天他會立於馬下，被曾經的手下敗將如此羞辱吧。

見姜楠終於開口，溱木起身行了一禮，挑釁道：“自然不是，姜世子的英勇本王至今還記憶猶新，若是能與世子再於馬上相見，本王倒是很想與之切磋一番。只是…”

溱木勾了勾唇，掃了一眼沐呈嶺的方向，刻意揚了聲線說道：“只怕你們陛下捨不得讓姜世子這樣勇猛的人再上戰場吧。”

沐呈嶺臉色更難看了，溱國便是看他忌憚姜家，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地提出這些休戰條約嗎？

可若是，真的將兵權放給他，他不甘心，他始終不相信，沒了姜家他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姜楠沉了沉眼，不免嘆息，這樣無能的皇帝，究竟有什麼值得他去守護的。

言官隊伍終於看出來了，皇上這是還不打算讓姜楠出戰，也不怪從前被他們死死壓制的小國如今也敢當庭羞辱他們了。

於是，有一膽大的言官出列，卸下官帽，狠狠磕了一個響頭。

沐呈嶺見此，以為終於有人替他說話，揚聲道：“嚴愛卿，有話便說，不必行此大禮。”

嚴老頭這才起身，說的話鏗鏘有力：“皇上，溱國此舉分明是有意羞辱我國，如此不平等的條款，陛下萬萬不可答應。”

另一諫官見此也跪下，指著溱國三皇子大聲說道：“區區彈丸之國，竟敢如此大放厥詞，若非姜家沒上戰場，眾位真以為戰場上無人可敵了嗎？”

好嘛，越說越氣，沐白看到沐呈嶺的臉已經變成豬肝色了，再沒人幫他說話，他自己就該暈過去了…

“三皇子，這些條約我漓國一條都不會認，請皇子回去準備準備，明年再戰吧。”

沐白泰然自若地吐出這些話，沐呈嶺看了她一眼，有點期待她接下來會說的話。

“怎麼？漓國如今都由公主當家了嗎？”

溱玉終於說話了，否則沐白真要以為他是個啞巴了。

“事關國家屈辱，便是平民百姓也能討論一番，本宮身為公主，為何不能做主？難不成三皇子還以為你這些異想天開的條件我皇兄會答應不成，他又不是傻子，你們未免也太小看他了。”說完得意地對沐呈嶺眨了眨眼，“是吧，皇兄？”

沐呈嶺此刻只想拿針封住她的嘴巴，讓她說話，卻沒讓她來諷刺他。

“的確，看來溱國並沒有休戰的誠意，如果沒有更好的方式，眾位在此休息兩日便請回去覆命吧，朕會讓將士們好好休整，明年也許就不是現在這個光景了。”

絡腮鬍見形勢不對，哈哈大笑了兩聲，給沐呈嶺行了一禮，道：“陛下有氣魄，若是陛下都答應了，那才讓咱們失望呢，明德帝的孩子就是要有血性！這才是咱們佩服的。”

沐呈嶺心中瞭然，果然，只是來試探他的底線的，他就說，明明之前已經透過信件了，怎麼也不會改成這樣。

“哦？使者何意？”雖然知道結果，但他還是刻意問了問。

絡腮鬍又笑了一聲，才說：“摺子上的五條，若是陛下能夠將安陽公主嫁與我朝，便抵消最後三條。”

“放肆！”沐呈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似乎用盡了力氣，說完便咳嗽不已。

眾人等他平靜下來，才聽他緩緩說道：“安陽是我漓國唯一的公主，先皇的寵女，怎能作為交換條件！”

嗯？沐白挑了挑眉，老二挺會裝啊，和親的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說不定還有他的手筆呢，現在這義憤填膺的模樣，倒真像一個護著妹妹的好哥哥。

沐呈嶺蹙眉，這和他們信件裡說的不一樣，說好了只要安陽嫁過去，便不提任何條件了…還有，老二什麼時候也來管他的閒事了？

“使者，你確定弄清楚你們溱皇的意思了嗎？”沐呈嶺試探地問道。

沐呈嶺不是不明白得寸進尺的道理，但比起損失一點錢財和土地，他更在意自己的皇位和名聲。若只用一個公主就能換，他很樂意，更何況，這個公主還是她厭惡的。

“當然，本使怎敢欺瞞，這已經是休戰最後的條件，如果貴國還是不同意，那麼就只能戰場上見了。”

“不可啊皇上，安陽公主如此尊貴，怎能下嫁於他國！”

“是啊，皇上，就算他們答應了，娶了公主後再起戰豈不是永遠都被他們捏在手掌心了嗎！”

……

“住嘴！”沐呈嶺大聲呵斥。

殿內再次寂靜無聲。

姜楠抬眸看了沐白一眼，像是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