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契約，居然叫做兄弟契約？”
走出專門搭架用來開正式會議的營帳後，薛浩然刻意拉著歐陽子別走那麼快好聊上幾句，更何況在場的都是正五品的官員，就他們倆是正九品的小督察，從官階禮節上看，走在後頭比較適合。
歐陽子低聲給薛浩然解釋道：“為什麼得簽訂契約呢？其實就是邊軍跟陵署兩方達成一個戰時絕對和平的協議，畢竟陵署和邊軍在職責上有利害衝突，哪怕放在哪個地方都不可能絕對和諧共處的，所以戰時需要點檔案，如果出了什麼內部問題，也好有點東西對質，打官司。契約為何名為‘兄弟’，也好讓雙方大概有個底——為了大漢國土不被入侵，大家還是得‘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嘖，還‘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呢？”
薛浩然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剛才場面火藥味兒多濃郁，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嗅得出來，我可不信這麼一紙契約就能夠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
“當然不可能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了……”
歐陽子聳了聳肩：“反正就是走個程式，至少做個模樣給下面的人看看。高層怎麼去勾心鬥角這個改變不了，下面的人別在這個關鍵的時間段，給鬧出啥事來就是了。”
“那以前，當真戰時就沒有鬧出過啥事了？”
“這怎麼可能……”
歐陽子像看白痴一樣的瞥了薛浩然一眼：“差池多少會有的，鬧得多大的問題而已。咱們陵署隊伍紀律一直約束得很好，但邊軍可不行，人數太多，整體質素低，哪怕各位旅將有意思一心對外，但他們也不可能將麾下好幾萬人都約束住。”
“那……這個所謂的‘兄弟契約’，還有個屁用了？”
“呃，確實是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所以！還籤來幹嘛呢？”薛浩然攤手聳肩，一臉不解之色。
“籤來拿軍費呀！”
不知道什麼時候，蘇瀟瀟突然就站在了薛浩然和歐陽子身邊，差點沒把倆人給嚇一跳。
看著四位邊軍旅將並沒有發現他們三個廣府陵署的人在後頭交頭接耳，蘇瀟瀟這才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笨蛋！這個屁用都沒的契約，最大的用處就是簽了之後就可以直接讓邊軍撥專項經費過來，而且還有各種兵器資源，不然要咱們陵署拿著一米長的執法棍去抗倭不成？”
“原來如此！”
聽著真相如此，薛浩然與歐陽子恍然大悟得直點頭。
原來這個所謂的“兄弟契約”，說到底就是簽約拿錢拿資源的呀！這也難怪，這個儀式這麼多年來都是在邊軍這邊進行的，就沒有過在陵署裡面進行過。
對此，蘇瀟瀟沒好氣的瞥了薛浩然與歐陽子一眼：“要是沒好處拿，你們以為本官會放掉工作，大老遠的跑過來邊軍大營做這個‘表面工程’嘛？邊軍不撥款不給兵器資源、後勤補給，咱們陵署還不如在岸上搖旗吶喊‘薛大將軍加油’實在呢。”
“嘿嘿！”
薛浩然一臉壞笑道：“既然是‘撥款契約’了，那蘇鎮督您可得做足功夫了，看能不能媷多點兒羊毛回來。”
蘇瀟瀟同樣是挑眉壞笑道：“這個是必須的！”
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如此市儈奸狡的笑容，歐陽子鬱悶的扶額頭——我的天！這真是我所認識的蘇鎮督嗎？ 抗倭戰役拉響前一個月，南濱地區就正式進入到了戰時狀態，特別是邊軍，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動身轉移營地到海岸線不遠處，隨時準備出兵抗倭。
關雲宇麾下的旅團算是駐紮得離海岸線比較遠的了，但走路到海邊，大概兩刻鐘也就足夠了。
第一次看著南海這湍急的海浪，薛浩然暗暗與自己印象中的北海做了個比較。
北海的海浪相比較南海溫柔得多了，並不會像這般翻滾拍擊海灘的場景，而是緩緩而來，緩緩而去，甚至在北海的海灘上可以感受到安靜，躺在海灘上可以享受到靜謐感。當然，這也與北海入秋不久就開始冰封有一定關係。
至少，薛浩然還沒有出海就可以大概感受到：南海上的顛簸眩暈感肯定比在北海上強烈得多了。
被南海這種惡劣的環境所震撼到的，當然不止薛浩然一人了。
蘇瀟瀟在上任廣府陵署鎮督一職後，今天是第一次來到海岸線邊緣，近距離的看著南海著湍急的海浪，如同在咆哮一般的濤聲。此時蘇瀟瀟內心同樣想著的是：海面這麼波濤洶湧，如果下海了的話，那豈不是顛簸得五臟六腑都撞成一團了？
似乎是看出來蘇瀟瀟臉上的震撼之色，關雲宇笑著給蘇瀟瀟解釋道：“蘇鎮督大可放心，咱們大漢的軍艦可是又大又沉穩，出了海只要別遇上什麼極端天氣，是不會有太強烈的顛簸感的。”
“啊！原來如此。”
被關雲宇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蘇瀟瀟頓時有些尷尬的說。但她也沒辦法掩飾什麼，確實自己沒有過出海經歷，也沒有過戰場經歷，這些硬傷邊軍的四個旅將都非常清楚，掩飾太多了反而顯得不真摯了。
但為了不給伍次龍多話的機會，蘇瀟瀟趕緊催促著關雲宇道；“關旅將，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這契約儀式咱們趕緊開始吧。”
“行！”
關雲宇同樣是巴不得趕緊兒把這最後的流程走完了事呢，於是乎示意著身邊眾位：“蘇鎮督、伍旅將、高旅將、梁旅將，隨我到這邊來。”
由於這流程是在場五位正五品官員的事，薛浩然與歐陽子便沒有再向前了，而是遠遠的看向那張擺在沙灘上的大桌子，五份契約書正被硯臺壓在桌子上，海風一起甚至還會飛舞起來，彷彿是在吸引周人的注意力。
大桌子前方還擺著一個大香爐，上面已經豎著三根大支的清香燒著，海風的鹹腥味與清香的檀木香味夾雜在一起，不是一般的難聞。
走到大桌子前，邊軍的人便將已經點著的清香遞上，除了關雲宇拿著五炷，其他四人各自拿著三炷。
在關雲宇大將的示意下，五人一同面對南海宣誓，至於宣誓內容，薛浩然與歐陽子隔得太遠並沒有聽清楚，只依稀聽到什麼“違背契約者，天地共誅之，人神共滅之”一類的宣誓詞。
說到底，這類契約簽訂之前的宣誓，都是一個套路，換湯不換藥。
在宣誓完，五人便將手中的清香插到了大香爐。
這會兒，薛浩然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五個人上香，得準備一個跟木桶這麼大的香爐了——得這麼大的體積，才能夠五人同時上香，不需要有任何順序上的講究，畢竟邊軍與陵署兩方歷史遺留問題太多了，這些小細節沒處理好，往往又是矛盾潛生。
上過清香後，五人便一同來到案前，在契約書上簽字落款，甚至還印上了拇指手模，至少從流程上看，這個儀式還是相當正式的，估摸著皇位交接的儀式都不用又簽名，又落款印章，還印拇指模呢。
最後的流程是握手。
在握手之前，邊軍的人從海里打起了五盆海水，端到五人面前，五人雙手都在其中浸潤過後，便一一握手致意——這個就沒有什麼次序上的講究了，反正只要與每個人都握過手，就算是正式完成這最後的“兄弟契約”儀式。
“接下來的抗倭戰役，大夥們可得齊心共進退了！希望各位能夠在接下來的日子協力作戰，將那些倭寇浪人拒之千里外，保南濱百姓安全！”
作為主持人，關雲宇看著今天的正式會議與契約儀式圓滿劃上句話了，他也總算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蘇瀟瀟同樣是露出會心笑容：“陵署邊軍齊心協力！一致抗倭！保衛大漢國土！”
沒錯！與關雲宇一同鬆了口氣的還有蘇瀟瀟——總算把流程全部走完了，終於可以走人離開了。
當然了，在離開之前，蘇瀟瀟可不能忘記刻意跑到邊軍這邊簽訂這屁用都沒的“兄弟契約”後，唯一有意義的事情。
只見蘇瀟瀟湊近關雲宇身邊，低聲說道：“關旅將，那個嘛……軍費呀兵器呀後勤物資的呀，也麻煩邊軍那邊儘快準備到位了，陵署上個月的俸祿都還沒發呢，就等著邊軍的專項撥款過來呢，嘿嘿！”
“呃……明白！關某人會盡快安排到位的嗯。”
“得快哦！越快越好哦！”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