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配上那些奇特的調味料，香氣竟勾得人魂都要飄走，入口更是妙不可言，直叫人慾罷不能。
“定是因本帝如今尚在幼童之軀，修為未復所致。”
她暗自咬牙，喉嚨滾動著嚥下唾沫，明明心裡恨不得撲上去整隻鵝啃個乾淨，身子卻乖乖地蜷在木凳上，眼巴巴等著投餵。
“依依想吃嗎？”
林若塵撕下一隻油亮的鵝腿，在她眼前晃了晃，撒上孜然、細鹽、辣椒粉調配的香料。
熱氣裹著辛香炸開，鵝腿瞬間變得色澤誘人。
小姑娘的目光死死黏在鵝腿上，喉結又重重滾了滾，紅通通的臉蛋兒簡直能滴出血來。
她可是兩歲半的“大孩子”了！便是尋常孩童也早該自己吃飯，偏這便宜老爹每餐都要親自投餵，而她如今毫無修為，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啊——”
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她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軟糯。
心底簡直要抓狂：“可惡！本帝怎會淪落到被人當幼崽餵養的地步……但這香味……嗚……”
林諾依咬著鵝腿骨上的酥皮，眼底還泛著不甘的水光，可當第二塊裹著孜然的鵝胸肉遞到唇邊時，她還是不受控制地張開了嘴。
油脂混著香料在舌尖炸開的剎那，所有矜持都化作喉頭的吞嚥聲，瓷白的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襬，耳尖紅得能滴血。
“才兩歲半的小奶娃，竟能把整隻烤鵝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林若塵握著空了的木盤，望著女兒仍在吧唧的小嘴直髮愣。
烤架上的餘火映得小姑娘臉頰紅撲撲的，睫毛上還沾著些許辣椒粉，偏生那眼巴巴望著空盤的模樣，活像只沒吃飽的小奶貓。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對方翹起的呆毛。
“只剩最後半片鵝肝了……”
他掃了眼竹筐裡的殘羹，忽然瞥見女兒盯著調料罐打轉的眼神。
可不是嘛，雖說靈鵝肉質鮮美，但連著吃了三日，便是仙獸肉也該膩了。
指尖敲了敲石案上的青瓷罐，裡面裝著他用三十三味靈植研磨的秘製香料，當初在妖界秘境為採那株火棘椒，可是把整個赤焰山的妖藤都掀了個底朝天。
“依依可想吃爹爹新創的‘碧波銀鱗羹’？”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寒潭釣到的三尾冰魚，魚腹裡還藏著未孵化的雪蓮子，若是燉湯後，再撒上半勺碎冰梨，定能解了烤肉的膩味。
見女兒原本蔫噠噠的睫毛倏地揚起，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過來，邁著小腳丫跑到他懷裡。
忍不住低笑出聲，指尖颳了刮那挺翹的小鼻尖：“瞧這小饞貓樣，莫不是把爹爹的廚房當仙膳宮了？”
竹簾外的風捲著幾片桃花瓣飄進院落，烤架上的炭火“噼啪”炸開火星，映得石案上堆著的果籃愈發鮮豔。
林諾依盯著父親轉身走向廚房的背影，舌尖還殘留著烤肉的焦香，忽然發現自己方才竟不知不覺靠進了對方懷裡。
作為上一世能徒手捏碎星辰的女帝，此刻卻像普通幼童般貪戀凡人的溫度，這認知讓她耳尖再度發燙。
卻又忍不住盯著廚房方向直咽口水：若那“碧波銀鱗羹”能配上那秘製香料，說不定……比前世天宮的瓊漿玉液還要美味三分？”
沒過多久。
瓷碗相碰的脆響打斷了胡思亂想，只見林若塵端著個白瓷海碗走來。
碗裡的湯色清透如琉璃，三尾冰魚蜷成花苞狀浮在表面，魚腹間點綴著雪蓮子的淡青紋路，碗沿還撒了圈細碎的金箔狀香料。
正是她方才盯著的那罐秘製調料。
熱氣混著清甜的香味撲面而來，小姑娘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先前的糾結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肉乎乎的小手扒著桌沿直往上夠，全然忘了自己片刻前還在為“女帝威嚴”痛心疾首。
“慢些吃，沒人跟你搶。”
林若塵看著女兒像小貓咪般捧著湯碗的模樣，無奈又寵溺地搖頭。
此刻望著女兒鼓著腮幫子喝湯的樣子，他忽然覺得，比起當年縱橫萬界的日子，如今這煙火繚繞的小廚房，倒更像是真正的歸處。
林諾依唇角剛溢位一道晶瑩的津液，便慌忙抿唇吸氣，小舌頭迅速舔過嘴角。
前世她端坐帝位用膳時，玉筷起落都有十六名仙娥持羽扇伺候，何曾有過這般饞相？
“成何體統！”
她在心裡叱責自己，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裙角，眼底氤氳的水汽不知是被辣椒嗆的，還是因饞意作祟。
可當魚湯鮮氣再次撲入鼻腔，那點僅剩的矜持轟然崩塌。
反正如今她就是兩歲半幼童，這副奶聲奶氣的模樣，便是在砧板上抓著肉塊啃，也不會有人聯想到那位揮手間讓三千魔修跪碎天階的女帝陛下。
“唯有吃飽喝足，方能早日恢復巔峰修為。”
她煞有介事地點頭，肉乎乎的小手掌拍在石案上，震得琉璃湯碗裡的銀鱗魚晃了晃。
望著院落裡桃花紛飛的景象，忽然發現這終日只有父女二人的斬穹斷淵，竟比前世的造化天朝溫暖百倍。
連每日的餐食都帶著人間煙火的溫度，這般日子……似乎也不錯？
“依依笑了！”
林若塵的驚呼聲驚飛了簷角棲息的靈雀。
他舉著半塊剛烤好的鵝肝愣在原地，只見女兒坐在竹椅上，眼尾彎成兩道小月牙，酒窩裡盛著的笑意比春日晨露還要清亮。
這是他從慕容玥瑾手中接過襁褓後，第一次見到孩子露出這般真切的笑容。
“那女魔頭自己名字清冷如霜，給閨女起的名字也跟著端著架子……幸虧小依依會笑！”
林若塵暗自嘀咕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烤架邊緣。
想當年，與那魔道魁首慕容玥瑾不過短暫的相處，誰能料到竟得了這麼個粉糰子似的女兒，倒也算命運饋贈的妙緣。
“才..才沒有……”
林諾依慌忙斂去唇角弧度，繃直小身板擺出威嚴姿態。
作為跺跺腳便能令萬界俯首的女帝，怎能輕易流露笑意？
可那精緻的小臉雖硬繃著，唇角還掛著未擦淨的肉汁，嫩生生的腮幫上沾著細碎的辣椒粉，睫毛下還凝著顆沒來得及咽的油星子，偏偏自己渾然不覺。
這副故作高冷卻破綻百出的小模樣，直把林若塵的心尖戳得發軟。
瞧瞧自家小依依，連氣鼓鼓時都像塊剛出爐的糯米餈，沾著糖霜似的招人疼！
“哈哈，為父今兒個興致高，給小依依露一手新鮮的！”
林若塵眼底掠過細碎流光，指尖輕點間，雲端忽有黑影壓頂。
一隻翼展遮天蔽日的巨鳥轟然墜落在斬穹斷淵，翅尖纏繞的赤焰如殘燭般倏地熄滅。
竟是天鵬！
傳聞中流淌著金翅大鵬血脈的異種，成年便有金丹修為，而這隻周身縈繞的化神境威壓，分明是妖王級的存在。
林諾依瞪圓了眼睛。
說好的凡人爹爹每日蹲守陷阱捕靈鵝，怎麼抬手就薅來一隻化神期天鵬？！
“明明藏著修為卻騙本帝……”
她氣鼓鼓抿唇，小腮幫子鼓得像倉鼠，內心發誓：“本帝、本帝要絕食三日！”
“吃不吃呀~小依依？”
林若塵的聲音帶著幾分促狹，指尖捻起調料罐晃了晃，香料在空氣中炸開。
小姑娘的視線在巨鳥與調料間來回逡巡，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最終粉拳攥了又攥，仰頭望著父親時，睫毛上彷彿綴著小水珠：“……只、只吃一口！”
尾音卻因吞嚥口水而發顫，小腦袋點得像搗蒜。
“你、你想幹什麼！救命啊！”
奄奄一息的天鵬看著持刀逼近的林若塵，驚恐到渾身羽毛倒豎。
它本是飛往花果山參加妖族大會的妖王，半途突遭莫名靈力重擊，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此刻望著對方手中泛著寒光的刀刃，它終於確定，那道毀天滅地的攻擊正是來自這個看似溫和的人類。
“小依依你瞧，這天鵬終日煽動著帶火的翅膀，翅根的肉最是緊實有嚼勁，咬一口能在嘴裡蹦三蹦呢！”
林若塵笑著給女兒講解，刀刃在天鵬展開的翼翅上輕輕劃過，驚得這隻化神期大妖渾身發抖，尾羽簌簌掉落。
林諾依乖乖蜷在木凳上，望著那對比自己身形大出數倍的翅膀，圓眼睛裡泛起水光。
爹爹說得對呀，天鵬自帶南明離火，翅膀每日被真火淬鍊，又經無數次展翅翱翔，必定吸納了最精純的靈氣，肉質肯定比尋常靈鵝鮮美百倍！
想到這裡，小姑娘的小下巴上掛著晶亮的涎水，慌忙用袖口去擦，卻不小心蹭得滿臉都是油光。
天鵬眼睜睜看著這人類幼崽對著自己的翅膀咽口水。
眼球幾乎瞪出眼眶：夭壽啦！何時起化神妖王竟成了兩腳獸的砧板魚肉？！
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前兩年聽說過一則妖族規則怪談故事。
人族有一位血食大妖肉的狂魔，天下妖修無論血脈多麼高貴，最終都成了他烤架上的亡魂。
此刻望著刀刃寒光，它渾身翎羽都在發抖：難不成自己竟撞上了傳說中的食妖煞星？
“剛才翅膀還在天上飛呢，現在爪子就快踩進調料盤了……”
這隻化神期妖王悲從中來，竟哽咽著哼起了蒼涼的妖調。
磅礴靈息如潮水般湧入天鵬體內，巨鳥喙部猛地抽搐，剎那間氣息全無。
“不痛不癢，眨眼間的事兒，這服務夠貼心吧？”
林若塵指尖拂過刀刃，笑意溫和。
“依依乖，先把小眼睛閉上，處理食材難免有點見紅，別嚇到你呀。”
聽到林若塵把自己先看，她撅了撅嘴。
不過是宰殺一隻化神期妖禽！
前世身為女帝，她曾目睹過諸天萬界血流成河的慘狀，這點場面豈會讓她動容？
“可這手法……以磅礴靈流瞬間絞碎周天經脈，令化神期天鵬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林諾依盯著父親轉身的背影，指尖無意識絞著裙角。
這便宜爹爹的真實修為究竟深到何種境地？
原以為是個凡人，如今看來，怕是比前世見過的很多大能都要可怕。
不過這樣也好……
幼崽身軀尚未恢復修為的她，確實需要這樣的庇護。
“被人護在羽翼下的感覺……倒也不算討厭……”話未落音，小眉頭突然蹙起。
“不對！本帝何須他人庇佑！”
粉雕玉琢的小臉兒忽而綻開笑渦，忽而繃成小冰塊，表情切換之快堪比川劇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