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三大山脈裡有武林高手嗎?”
鬱金接話說:
“當然了,那些嘯聚山林的歷史悠久,一代代傳下來,武功越來越好,很多高手偶然出現一次就能震動江湖,比如說五十年前一個洋人在天津設擂連續戰勝我們數百高手,正在所有人無計可施時從蓮花山下來一個少年,三拳就打死了那個洋人……最可怕的是他們經過數百年經營都有很多條可信的訊息來源,許多大貨還沒有出動他們就得到了訊息。”
“大貨?”
馬強補充說:
“大貨是強盜的黑話,意思是大宗財物——走吧!”
一聲鞭響,鬱金馬強催馬飛奔,楊玉娘騎馬走出數百丈忽然撥馬轉身來到茶棚前,大聲喊:
“老爺爺老奶奶,剛才損壞了你們的涼棚和茶具,給你們一點錢修補修補吧!”
一塊五十兩的銀錠飛進草屋門口,楊玉娘這才回馬狂奔。
山路越來越陡峭,很多地方都不能騎馬了。
時而牽馬緩行,時而催馬狂奔,時而艱難攀登,兩天後眼前終於出現一個城市。
馬強揚鞭大喊一聲:
“哈,梅州終於到了!”
鬱金面無表情,皺著眉對楊玉娘說:
“玉娘,梅州不比尋常,遇事千萬不要衝動,我們一定要按期完成大人的交代。”
楊玉娘點點頭:
“叔叔,我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出手。”
地勢越來越平坦,不到百息時間,三馬已經到了街頭。
無數平房組成縱橫十字格局,數百十字格局組成了繁華的梅州城。
城中心,有幾處高樓,或兩層或三層或四五層,鱗次櫛比,高大氣勢。
馬強帶頭,三人不理路側那些搭訕著留宿、購物的,一口氣到了一處巨大的客棧。
“梅州客喜來,我們來了!”
楊玉娘抬頭一看,客棧門額上面有一塊巨大的木匾,上書“梅州客喜來”五字。
鬱金第一次出現笑顏,望一眼馬強說:
“看起來這裡有你的相好?勸你不要亂來。”
楊玉娘已經十二歲,走南闖北已經好多年,自然能夠聽出鬱金話裡的意思,一下子紅了臉。
馬強好像沒聽到鬱金說什麼,瘋子一樣本想右側第六座磚房。
客棧很大,進門左右各有二十幾座平房,後面是一座五層高樓,五層高樓左右各有一座三層石樓,襯托得中間五層高樓更加恢弘大氣。
進客棧門口十幾步有兩張桌子,三個書記一個個登記來客,記下姓名和客人要求,然後發下住宿房號。
鬱金:
“喂好馬,我們兩個兩間房,最好靠近右側第六座房子,食物我們自理。”
“好嘞,那是六號房,你們就七號八號吧。”
收了房門木牌,鬱金住進七號楊玉娘住進八號,然後鬱金帶楊玉娘出去吃飯。
“你第一次來這裡,我帶你去外面吃客家小吃。”
“叔叔,客家是什麼人?穿得稀奇古怪的那些人就是客家嗎?”
“是的。他們的衣服都很寬大,帽子很講究,你都看到了。他們雖然有些落後,但做的吃的非常好。”
“叔叔,好像男女穿的都一樣?”
“是很像,但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了,女的衣襟上有絲線繡的邊紋,男的沒有。另外帽子上也有分別,女的有花鈴,很小的那種布鈴鐺——走吧,我帶你嚐嚐梅州小吃。”
兩人來到一個小攤前,三個食客和老闆一齊禮讓兩人坐下,緊接著兩人面前就是都出現一盤肉片。
十五六片肉片都有四五寸長兩寸寬銅錢厚,第一層是紅色的肉皮,底下是半寸寬深紅色的瘦肉,中間是金黃色的肉質。
看起來很肥膩,但咬一口就全身充滿舒怡,肥而不膩,滑中帶澀,清香,脆爽、綿滑……
楊玉娘三下五除二吃完,回頭一看鬱金盤子裡還有多半,就紅著臉說:
“叔叔,我還想吃。”
“留著肚子吧,這裡的小吃都很香,多嚐嚐。”
忽然鬱金面色大變,抓起楊玉孃的手低聲說:
“有麻煩,快走。”
鬱金低著頭帶著楊玉娘慌慌張張進了客棧,楊玉娘問:
“鬱叔叔怎麼了?”
“剛才看到一男一女兩個老人,是之前那茶棚的老人……”
“鬱叔叔,那兩個老人怎麼了?”
“行走如風,一閃眼就過了三四十步,你說怎麼了?”
“武林高手?”
“當然,我們毀了他們的茶棚,可能會找我們的麻煩,估計我和你馬叔叔兩人聯手都不是其中一人的對手……梅州要出事了。”
鬱金幾步飛到六號房,拍著門喊:
“完事了馬上出來,有事。”
馬強開了半門赤裸裸望著鬱金:
“什麼事這麼急?”
“唉唉你什麼樣子?小心孩子看見,之前那茶棚老人……”
聲音低下來,楊玉娘紅著臉轉過身去。
眨眼間馬強已穿戴整齊到了鬱金面前,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再登記一個房子三人隱匿在裡面等待天亮。
楊玉娘笑笑說:
“叔叔,我已經賠償了茶棚五十兩銀子,不會有事吧?”
把之前事說了一遍,鬱金和馬強頓時輕鬆下來,但仍然堅持隱匿。
鬱金和馬強議論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那兩個老人是鳳凰山陰陽雙刀。
鳳凰山陰陽雙刀是五十年前享譽天下的俠客,他們很多年作案一次,每次都賺得盆滿罐滿,而且能夠全身而退。
兩人都使雙刀,而且輕功獨步天下,是古老的修仙派,據說已經到了什麼開魂境。
鳳凰山陰陽雙刀傲視天下,曾經連續三個夜晚在皇宮作案三次,皇宮高手追到鳳凰山後不敢冒進,悻悻而去。
忽然馬強指著窗外驚叫一聲:
“貴陽三毒!”
話音未落,鬱金也是一聲驚叫:
“武夷山邱老道也來了!”
兩人互望一眼,緊接著一齊說:
“皇槓?”
然後一齊點頭:
“一定是皇槓,要不不會有這麼多高手齊聚梅州。”
楊玉娘問:
“叔叔,什麼是皇槓?”
馬強解釋:
“各地每年要向朝廷送貢金,這麼說吧就是各地的所有稅收都變成金銀送到朝廷。”
“他……他們要打劫皇槓?”
楊玉娘驚叫一聲。
鬱金點點頭:
“一定是這樣。去年福建的皇槓被大盜康八爺打劫了,今年……今年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
楊玉娘大吃一驚,沒想到師父康八爺打劫了去年的皇槓。
康八爺不許楊玉娘認自己為師,但在楊玉娘心中康八爺就是師尊。
忽聽院子裡一陣頌詩聲: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馬強皺著眉說:
“西北呂騷客!”
楊玉娘透過窗子一看,一個面容白淨的年輕人手搖羽扇從門口緩緩而進,一邊走一邊頌詩,白色學士帽兩邊懸掛的兩顆珍珠隨著行走不斷地晃動,舒怡至極。
門口進來一個老叫花弓著腰喊:
“呂騷客,有沒有新鮮的?老是這幾句。”
呂騷客不回頭又頌道:
“仗劍一長笑,出門遊四方。
雄心吞宇宙,俠骨耐風霜。
豺虎鬚擒攫,狐狸敢頡頏。
大梁二壯士,千古姓名香。”
老叫花連聲喊:
“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了,接下來應該是宋朝吳龍翰的‘擊築復擊築,欲歌雙淚橫。’了?”
呂騷客不再頌詩,罵聲“呱噪”回身扇了一下,老叫花大叫一聲遠遠逃離。
一股黃氣衝向老叫花,但老叫花已經無影無蹤。
馬強赫然道:
“今年的福建皇槓又難保了,福建又要換知府了。”
鬱金搖搖頭:
“朝廷和福建知府不會沒有準備。”
天空一聲霹靂,大雨頓時傾盆而下。
大雨一直下到丑時,楊玉娘三人在房子裡坐等到寅時立即出了客棧向著福建福州方向狂奔。
但緊接著就傻眼了,梅溪暴漲漫上街道,前面數丈內積水盈尺,馬匹勉強還能透過,但再往前就不能走了。
數十官吏正坐著小船揮舞刀劍驅逐青壯年去加固河岸,不從者大都被刀劍所傷。
三人急忙迴轉進入客棧,看來兩三天內難以出去了,於是各自回到之前登記的房子睡覺。
馬強仍然去了六號房,氣得鬱金哼哼又哼哼。
鬱金每逢生氣急躁都是一陣哼哼,嗓子裡好像堵塞著一塊木頭,臉色鐵青,小肚子劇烈起伏。
楊玉娘莞爾一笑,自顧打坐修煉養氣術。
睜眼時已是正午,出門一看,呂騷客和老叫花在院子裡鬥嘴,許多豪俠急得在院子裡團團轉。
他們想離開,但天公不作美,官府變強盜,只好在此嘆息。
楊玉娘找店掌櫃那裡買來三斤魚乾、三斤五香牛肉、三瓶客家娘酒,自己留了一份把兩份給了鬱金。
馬強她不敢去找,怕遇到臉紅的事。
一頓海吃牛飲,楊玉娘紅著臉去如廁,忽然發現廁所後面樹林裡有很多呼吸聲。
悄悄地隱匿到牆壁下,彎著腰輕步靠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樹林裡隱藏著三四百黑衣人,他們每三人圍著一個小木箱,這樣的小木箱最少有八九十個。
所有黑衣人都是黑衣黑巾,只漏出兩隻眼睛。
木箱外圍的四面都有五十人左右警戒,這些人都沒有蒙面,全部官兵衣飾。
不管是黑衣人還是官兵,所有人頭上都頂著一圈樹枝樹葉編成的“帽子”。
其中一個老頭白髮蒼蒼虎踞中心,前面豎著一把四五尺長的銅劍,劍柄是一個金黃色的虎頭。
“皇槓?”
楊玉娘開脈境大圓滿,而且是童子修成大圓滿的練氣術,所以聽力目力都遠超常人,即使是那些一流的武林高手都不及她的一半。
楊玉娘非常震驚,這些人就這麼在暴雨裡靜靜地坐了一夜半天。
忽見樹林後出現數十個黑衣人,他們都揹著很重的口袋。
不一會所有口袋開啟,這些黑衣人從口袋裡拿出食物和水分發給所有人。
悄悄地退回來把所見告訴了鬱金,鬱金想了很久忽然眼前一亮:
“朝廷第一神捕周青,外號金劍神捕,曾經當著皇帝的面在金殿獨戰五個武狀元而不敗,被皇家封為天下第一神捕,哼哼哼這次有好戲看了。”
楊玉娘說:
“那些大盜有大難了。”
鬱金搖搖頭:
“別的不要說,單就那鳳凰山陰陽雙刀周青就拿不下,這事還真是兩說,不過啊,朝廷不可能沒有萬全的準備。嗯我明白了官府為什麼沒到這裡抓人加固河渠,原來他們早就知道皇槓在客棧內——但願他們不在客棧打起來。”
雨後第三天,豔陽高照,街道上積水退去,客棧裡的客人三三兩兩開始離開。
楊玉娘雖然隱匿在房子裡仔細觀察,馬強不斷地指指點點:
“貴陽三毒離開了。”
“武夷山邱老道離開了。”
“老叫花離開了。”
“西北呂騷客也離開了。”
“峨眉山張大洋也離開了——啊?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鬱金皺著眉說:
“這個客棧裡住的豪俠估計只有一半,不知其它客棧都住進了些什麼人。”
等了一個時辰,不再有江湖俠客出動,三人立即騎馬上路。
楊玉娘問:
“叔叔,我們和皇槓走的不會是同路吧?”
馬強笑笑說:
“不會,他們去正北贛州方向,我們走東北龍巖方向,同路的只有三四十里。”
因為道路泥濘,三人行走速度很慢,但耗費精力卻是巨大,天還沒黑就進駐客棧。
第二天走到午後,鬱金終於心情好起來,說:
“總算是分道揚鑣了,自後他們和我們走兩條路。”
馬強嘆息一聲說:
“這麼好的一場大戲我們是沒福氣看了。”
“哼哼哼……”
三天後到達龍巖,找到一個客棧進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出來打聽了一下,說:
“近幾天客棧連續遭匪,沒有人住客棧了。”
鬱金問:
“是殺人越貨嗎?”
“殺入倒是沒有,只傷了幾個,估計就是搶劫,具體我也說不清楚。”
“這裡只有這一個客棧?”
“是啊,只有這一個。”
馬強呵呵一笑說:
“沒人好啊,沒有人收費,如果來幾個劫匪我們還能收幾個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