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報警了。”楊燁把手上那些垃圾往角落隨手一丟,“應該警察快來了吧。公司外邊你這麼鬧事,還是得蹲幾天吧。”
男人也就敢欺負欺負這兩個姐妹,遇上這麼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的攔在了前邊,他對著楊燁上上下下反覆看了又看,意識到自已可能真的打不過,不是對手。
他臉色一青,想跑,但又覺得直接就這麼跑了太失了面子。他越過楊燁,用手指指著站他後邊的侯婌昀,仍語氣兇狠地威脅著,“下次我可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
然後他幾步跑上車,灰溜溜地跑了。
楊燁看著跑沒影了的那輛車,又回頭看了看侯婌昀,“你不用辭職,這事和你沒什麼關係。”
小姑娘現在還臉色發白。楊燁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就他這破公司,招人自然沒那麼嚴格,這小姑娘也就今年剛大學畢業。人家平時也蠻積極,高高興興工作著呢,攤上了這麼一個奇葩姐夫。
也是她姐招惹來的,關她什麼事啊。
侯婌昀都快要把自已的手指給擰破皮了,“不好意思老闆,我真的很抱歉……”
楊燁雙手插兜,“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他看向侯婌昀。他沒覺得這人真能拿出什麼解決方案來。就一個剛出社會的小姑娘,遇上無賴她能怎麼辦。
報警有什麼用。走正規程式哪裡受得了這種死纏爛打。
侯婌昀愣住了,“啊,我……”
她的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事發突然,直到現在她的腦子也還有一些懵。
“行了,那就先這樣吧。”楊燁垂著眼琢磨著,衝侯婌昀手背往外揮了揮,“你回去收拾一下,下班休息吧。這事我幫你解決了。”
……
這事實際上勾起了一點楊燁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那點不舒服的地方還是卡在周禮身上。
那會兒他高中畢業,成績蠻悽慘,夠不上什麼靠譜的大學。擱家裡一合計吧,要麼,花錢送出國混個畢業證,要麼直接在自家公司上班得了。楊燁當機立斷,就在家裡待著挺好。他出什麼國啊,英文念個abc的,出去純折磨。
有人勸他說到時候那裡也會有一堆留學的,都是家裡送出去鍍金的,所以也不是非得說英文。楊燁全給回絕了,待家裡多舒服啊,為什麼非得出去受那個罪呢,水土不服人生地不熟的。
於是他拿著高中畢業證在自家公司掛個名,弄了個不大不小的職務當著,走進公司高低都有人叫他一句小楊總。有一說一這小日子過得挺爽的。老爹還給他找了個特助,叫翡修鋮。這人沒比他大多少,但做事幹淨又利落,還是高材生,人也很會說話。
楊燁還蠻喜歡他的。
周禮就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實際上那時候他都快要忘了這人了——也就是轉學前玩過一段日子的朋友,即將臨別時還發生了那樣不愉快的小插曲。真要說起來,楊燁其實也不是很想再見到他。畢竟見這人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等同於見到黑歷史時期的自已。
愚蠢。無知。還小心眼。沒人願意待見那些見過自已不怎麼美好一面的“故人”。
你說如果對方真在意那天的小插曲還嘲笑你了吧——那就還好。這樣感情就能變得純粹不少。你嘲笑,你看不起,那我就恨你,我就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可偏偏——人家心裡門清,還好聲好氣地試圖去理解你,站在你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真是體貼極了,二十四孝好朋友嘛。
周禮越是體貼,楊燁越是覺得自已低劣。如果說那人就像個太陽,那他就會變成那個月亮,被壓制的顯不出形。
周禮也不是個太陽。楊燁心想,但他能把自已偽裝成太陽。周禮這人高高地掛在了天上,投射下來的也不是什麼陽光,而是像陽光的什麼有毒射線,在底下待的時間久了,也許就接受了太多的放射性物質,長出三頭六臂了呢。
可惜楊燁沒能長出什麼三頭六臂來。周禮回來得很突然,事情也就發生得很突然。他先是打電話過來約楊燁出去喝了幾次酒。時間太晚了,楊燁也分不清自已是醉了還是困了,反正就是迷迷糊糊的。周禮盯著他看了一會,把上半身往前傾,雙手肘撐桌子上,語調很低,有點壓迫感,“楊燁,你喜歡男人嗎?”
“……神經病吧你?”楊燁以為周禮在和他開玩笑,忍著睏意反駁了回去,“我當然喜歡女的啊。”
“真的假的啊。”周禮笑了一聲,酒杯磨蹭著嘴唇,“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試試男人?”
“你喝多了嗎。”楊燁蠻無語的。他推著周禮的肩膀把人推開了一點。周圍空了點,他也得以喘了口氣,“男的有的我也都有,對著男的怎麼可能硬得起來啊……”
他好像反應過來了一些什麼。他坐直了點,看周禮的目光都認真了不少,“你不要說你喜歡男的啊?”
周禮的眼睛朝下轉了半圈,又抬起,“也許?”
“……操。”楊燁說不出別的話來,“不理解,但是尊重祝福。”
“也不用。”周禮說,“你沒法祝福。”
“……啊?”楊燁沒懂,“這還有什麼忌諱的嗎?”
“也沒有。”周禮把酒杯放下了,“如果我說我打算追你呢。”
楊燁怔住了,大腦高速運轉,“你喝多了吧。”
周禮湊上來,吻上了,不過就一瞬,就坐了回去。他手裡把玩著杯子,說得漫不經心,“這樣的,你能接受嗎?”
楊燁被嚇傻了。他下意識地擦嘴,“不能吧。”
他看見周禮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周禮抬眼,“你這不是也沒躲嗎。”
楊燁擦完了嘴,“是沒躲開。”
“……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周禮歪了點腦袋,“我自以為還算優秀?”
楊燁腦子還在懵,但嘴還是有著肌肉記憶,“你挺好的,但你是男的啊。”
“那你現在有很喜歡的女孩嗎。”周禮說,“沒有吧。那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就一週吧,給我一週的機會。你試試看能不能接受我。”
“當然。”周禮看向了另一邊,心不在焉的,“就算真不能接受——我也不一定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