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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屹立

林清規的葬禮很樸實無華。

按照慣例,掌門客死他鄉,需要將其屍首送回門派樓安葬。然而現在不可能派出人手護送林清規,只好葬在當地的天機塔旁,待來日重新葬回菩提去。

林清規的屍體如同一隻美麗的,上面覆著冰裂紋的瓷盤。她的面板白得嚇人,其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彷彿再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她的眼睛也因為透支而完全失明,若將眼皮翻開,還能看到她透明的瞳孔。瀑布般的雪白壓在她的頸下,再也變不回青絲。

林清規手中還捏著半截斷掉的冰笛,如她自已一般泛著淡淡的光澤。芽綠色的服飾上染了她自已的點點血跡,遠遠看去如早春景色染上幾瓣梅花。她平躺在木板上,等待著被埋入土中,就像尋常等待著今天。

她走的痛苦,神色卻還是那麼安然。

所有門派的弟子多多少少都來了幾個幫忙,我們自然也去了。我一瞬間是有些愣神的,彷彿與她對話還在昨日,一轉眼就像琅姑姑一樣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我的面前,再也不會坐起來。

這麼一算,我看著多少人走了?

我走之前又還要再看幾個人?

我不願再想下去,只是看著他們保護好林清規的身體後,將她小心翼翼放入天機塔碑旁的坑中,一點點掩住了蹤跡。

她安安靜靜躺在裡面,等著某一日的葉落歸根。

………………………………………………………

“奇怪……怎麼不見我們的火銃?是因為……這是距離現代八百年的梁朝,我們火銃用的還不熟練麼?”

在看到戰場時,我發出這樣的疑問。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為什麼我們有那麼好用的火銃,卻不使用在這裡呢?

有漪沒有聽懂,只好想辦法解釋。

“火銃的數量畢竟無法普及那麼多,只好全部用在攻城防守的地方。幸而平兵沒那麼狡猾,把自已的火炮全拉去攻城了,反而讓主戰場消停了不少,也算是勢均力敵。”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做出這樣奇怪的舉動,不過好訊息是,我們這裡還能近身作戰。”

“倒也沒錯。”

我這樣說著,心裡卻還是覺得奇怪。腳邊飄過一片物事,不知道什麼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片藍色的花瓣。

“師姐,你看這是什麼?”

有漪接過花瓣,聞了聞:“這是無窮花瓣。奇怪……無窮花多是粉色,應該沒有藍色的,這裡怎麼會出現……?”

“無窮花?”

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是又一批敵人殺上來。一瞬間又陷入混戰,很快我就和有漪走散了,只好先去找我們自已的醫療基地。淳師姐她們都在那裡,見我沒事也放心許多,只是叮囑我千萬小心。

我環顧一週:“有看見有漪師姐她們嗎?”

淳師姐回答:“她們方才來找過你,看你不在也就走了。大概往那裡去了。”

她指了一個方向。我也顧不上許多,撩開布簾就往外跑。剛一出帳,我就險些被一箭穿胸,幸而被一個人狠狠拽了一把才保住一條命。待要看時,只能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和一把純白的頭髮往我跟前一閃就消失了。

我知道那是誰,想要跟上卻找不見她的人影了。幽蓮夫人並不在這附近,估計是與我和有漪一樣走散了。希望她們母女能早些碰頭,畢竟有親人在身旁,總要放鬆的多。

我四處尋找,一邊抵禦隨時到來的襲擊。

恍惚間我聽到有破空而來的風聲,下意識把腦袋一側,一根粗大的木棍從我耳朵旁飛過,猛跌在地上。其棍身被汗水打溼,看起來顯得格外沉重。

我回過頭看是誰,那平兵先發制人,見我沒有被木棍打中,便要用手刀將我擊暈。他似乎是瞄準好了專門衝我來的,我只好往後一撤,先離開醫療基地,免得把禍水引到那裡面的師姐去。

劍與棍在空中交織碰撞,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響。我憑藉著稍微靈活的身法和劍術,不斷尋找著平兵的破綻;而那平兵沒怎麼想到我這樣能扛,下手越發野蠻。

我們之間的戰鬥激烈,兩人的氣息也都變得急促起來。我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累,手下的劍大抵也是遲緩了不少,竟引得他以為我已沒了力氣。我看他雙手緊握木棍,猛地旋轉身體,使出一招“旋風掃葉”,試圖一擊將我斃命。

然而我與宋錯打過一次,敏捷預判都有了提升,早有預料,便做了個假動作,躲過了平兵的反擊。看他愣神,我趁機向前一步,劍尖直指他的胸口。他雖然反應迅速,但已經來不及完全格擋,只得用木棍勉強擋住了劍尖。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不好意思,我好歹也是受過特訓的。

我狠狠一用力,竟直接震碎了木棍,將劍插進他的心窩。這是我第一次殺人,但因為在所謂的夢中,我已沒有太大的恐懼,只有死裡逃生的僥倖。眼看著周圍一片血戰,血腥氣直往我鼻子裡撞,引得我傳來模糊的反胃感,一陣一陣。

我揉一揉鼻子,隨即更向前突進。

………………………………………………………

這邊幽蓮夫人與息渺走散,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什麼門派的都遇見了,以及梁軍也碰上了不少,她心裡著急,唯恐在不遠處的屍體堆裡看到那抹她始終沒見著的白髮。

一個一個的敵人往她這邊無意識地撲過來,與蟲子無異。她揚鞭抽倒一批,就又是一批過來。再這樣下去,還沒等自已先找到息渺,就要被這群蟲豸淹沒了。她只得使出不常用的招數,暫時擺脫掉附近的平軍,繼續趕路。

息渺正被一群平軍困著,在其中輾轉周旋。四周全是敵人,她不得不時刻動彈,免得露出破綻。她嘗試著撕開一條口子,殺出一條血路來尋求救援,但距離她最近的友軍都已犧牲。

她一刀封喉,就要跳出這個包圍圈,然而未曾來得及撤回自已的手。

息渺的左手飛到空中,還握著露陌刀。

“唔——!”

息渺落地時滾了好幾圈,險些沒爬起來。她的小臂整個被砍掉,露出了骨茬和肌肉。息渺管不得其他,扯下自已身上的堆紗裝飾,往自已的大臂上狠狠一緊,激得斷口處殘留的血噴濺出來。

那平軍還要再殺,已經被一箭穿心,再沒有補刀的機會。息渺索性隱藏自已,把露陌刀丟入火中,待刀燒的通紅,抓過來狠狠往自已斷口處按去。

她咬破了自已的嘴唇,才勉強忍住這一聲慘叫。

等幽蓮夫人找到她時,她的斷口已經不流血了,只剩下燒焦的痕跡。幽蓮夫人心痛地無以復加,卻也難再管其他,只好將自已的幽咽刀交給息渺。息渺只有一隻手,幽咽刀總長些,一寸長一寸強,只好優先用來自守。

幽蓮夫人根本顧不得哭,她的處境暫時不允許她為女兒難過。她能做的,只有緊緊貼在女兒身邊,不讓她受到更多的傷害。

她的噬魂鞭,護著她的魂。

……………………………………………………

我路過我們的靜水旌旗。旌旗獵獵,染上些許塵土。我緊了緊旌旗的基底,繼續尋找有漪她們。

沒跑多遠,我就見到了她們。她們正混在一堆人中亂鬥,看起來很難脫身。我避開友軍,狠狠往其中一名平軍背後一插,將無洭解救出來。無洭沒說什麼感謝的話,只是用一種很強烈的眼神看我一眼,隨即同我一道救出了有漪。

有漪大喘一口氣:“這裡的平軍明顯變多了,看來我們戰線在往前推進,這是好事。”

我指了指旌旗:“我們的旗子都插到這兒來了。”

無洭迅速瞄了一眼,笑著把自已臉上的血跡和塵土一把擦掉:“好!再往回打,把他們全部趕出去!”

“你們先去醫療基地吧,離這兒不遠,好像也就幾十丈。”

“不去。”有漪隨手蹭掉自已傷口上的血跡,“等這一批平軍打退了我們再去。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該繼續往前了。”

我和有漪無洭她們倆待在一起,安全感劇增。儘管大家都顧著眼前的敵人,但身邊有熟悉的人,感覺確實很不一樣。我們其實沒有打出多遠,大概也就三十來米,還是與旌旗在一條線上。

話到我們這裡激鬥正酣,只聽得身旁有漪一聲。

“我們的旌旗倒了!”

我們側首,果然見靜水旌旗覆在原先挺立的地方。旗杆從中間斷成兩截,像是已經支撐不住。

無洭見後便要往旗子那兒跑。

“別管旗子了!那裡敵人太多,你去了會出意外的!”

無洭回過頭來。

“旗就是我們的脊樑。脊樑不可斷,旌旗不可倒!”

無洭爬上土堆去,試圖重新將門派旗立起來。她一把抓住旗子,將其立起;隨即抽了自已的劍出來,把劍柄往旗杆中心一插。

她正打算把劍刺下去,然而下一秒,一把彎刀就貫穿了無洭的胸膛。

一名平兵在後頭吐了一口血,拔出刀來,隨後帶著自已身上的數支箭矢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