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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同仇敵愾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對於登雲和截羽弟子來說尤其如此。

兩個門派的弟子尚未死絕,在那場劫難中苟活的登雲弟子多半加入了靜水玉龍,當失蹤已久的截羽弟子們再次見到他們時,眼中滿是壓制不住的仇恨。

有登雲弟子想要開口解了這仇怨,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於是放棄了。兩方僵持的時間卻是沒有多長,截羽弟子們率先將手中匕首抽出。

登雲弟子們滿心以為他們是來報仇的,都做好了慨然赴死的準備,只恨自已沒有早些與其他人一道繼續戰鬥。

他們想象中的血腥爭鬥並沒有真正發生在他們身上。截羽弟子們的眼神堅定的像要入黨,對著自已的手掌心狠狠一劃,鮮血順著手掌紋路滴落到地面。曾經的登雲弟子們豈會不懂這行為的含義,也劃開了自已的手,與他們緊緊握在一起。

歃血為盟,可不只存在於高層。

戰場上,沒有那麼多私人恩怨。有也暫且放在一邊吧。

至少這一刻,他們是戰友,是兄弟。

截羽弟子們惡狠狠對著他們道:“你們都得給我活得好好的。登雲這筆賬,等這仗打完了,還要算。”

登雲弟子們也不甘示弱,惡狠狠回道:“放心,死不了。我們還要留著命,和你們好好再鬥一鬥!”

幾天後,當最後一個截羽弟子和最後一個登雲弟子倒下時,他們都露出釋然的笑容。

“他孃的,到頭來誰的仇也沒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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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隨著林清規一曲終了,冰姬的身體隱隱顯現。她並不是實體,在月光下有些透明,如一汪水流傾瀉而下,投映出的幻象。

林清規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須臾。

“好。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當真是這樣考慮的?”

“我不希望若汐經歷這一切……讓她知道自已這個身體的結局就夠了。至於讓她看這個戰場的血腥……不若算了吧。”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清規?”

“我想請您幫個忙。一開始您透過她手上那物事,讓她來到這裡;現在,切斷那物事與時空的連結,這樣她就無法透過夢境再回來了。”

冰姬略略嘆氣:“本來這只是我為孩子編織的一個夢境,一個大家都愛她的夢境,叫她好受點,到頭來別到我那冰館裡去;如今,若叫她看著若汐的結局,想也是加重了她的壓力……”

林清規微微點頭:“是的。所以……”

“我知道了。”冰姬溫和道,“我會好好考慮一番的。回過頭來,說說你看。你這孩子,倒也是不懼怕?”

林清規瞭然一抿唇:“若汐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死亡是必然降臨的節日。據說這句話是她那個時代的一位作家說的。我倒覺得有道理。”

“我一直在等待每一個時間線的自已死亡。”

冰姬嘆氣:“真不知是誰創造了你,予了你這樣令人心痛的天賦。”

“沒什麼不好的。”林清規淡淡。

“你這孩子的生死觀倒是真與他人不同。也難怪,你這孩子畢竟是天命者的命格。”

說到這裡,冰姬一轉話鋒:“你放心,孩子。待你死後,我自會帶你離開這裡,去我的冰館生活。你可願意?”

林清規盯著她看了許久。

“冰姬大人,要聽一聽凡人的讖言嗎?”

冰姬瞭然,溫柔一笑:“該來的總會來,我不強求。我只是覺得你這孩子太苦了些。”

“苦的人不缺我一個。冰姬大人,救得過來嗎?”

林清規反問。

“能救一個是一個。”

冰姬極為認真地回答道。

林清規只是淡淡揚了揚苦澀的嘴角,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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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殿。

朱珏正在休息。外面寒風徹骨,瀾先生只怕他著了風寒,忍著身體不適,站起來去給他關了窗。她一向不希望侍女太過於忙碌。

她清楚自已的日子並不多了,興許就在這一兩年。但她實在是焦慮得無可比擬,她還沒有完成自已的承諾,還沒有交給朱珏一個清明的大梁盛世,她放心不下。

她知道自已不是神仙,也不是救世主,歷史無論沒了誰都能延續下去,如同不停滾動的車輪,一圈一圈迴圈下去,留下一批一批的人。但她還沒有鬆快的心思,她還不打算就這樣安安心心去養病。

養病又有何益呢?

與朱珏一道踏出靜水樓的門時,她已經做好了不再踏入靜水樓的覺悟。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睡在微瀾居了。

她的身體她自已知道。

冬日的世界是銀裝素裹的。初升的陽光下,連一片細小的雪塵都在熠熠生輝。一層潔白的絨毯輕柔地擁抱著萬物,等待來年的復甦。御花園的樹枝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凌,閃爍著冰晶的光芒。

遠處,山巒疊嶂,隱隱可以看見靜水樓。被雪覆蓋的山峰是水墨畫中的意境,朦朧而神秘。寒風雖然略有止歇,卻如影隨形般偶然掠過瀾先生的面頰,讓人在嚴冬之下感受到一絲沉寂冬日中獨有的清新與純淨。

炭盆裡有些細微的噼啪聲,暖融融的。朱珏抱著小竹睡得正香,瀾先生見狀脫下自已的青袍,極為輕柔地披在朱珏身上。她沒有休息的慾望,可能早就已經累過了頭,拿出地圖和近期的戰報就開始在地圖上勾勾畫畫。

勾到靈峰這裡時,她突然覺得心臟一陣抽痛,痛得她差點將筆都丟下。

“難道最近當真累壞了麼……?還是身子已然不成了?”

瀾先生眼看著朱珏沒醒,殿外也無人發現異常,暗自鬆下一口氣,揉了揉自已的心口。方才那一下疼的要命,卻轉瞬即逝,待她反應過來時,只剩下一點餘震。

她含了一顆藥丸,潤了潤心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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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見過火銃,這是我第十一個沒有夢到大梁的夜晚了。

我的心裡焦慮得不可抑制,每天早上都要翻開語文書,直到看見《聶瑾傳》還與之前一樣才堪堪放下心來。

我多麼怕某一天翻開書時,發現《聶瑾傳》的結局顯現出來。那時候,我就再也沒有回去修改歷史的機會了。

難道是我最近心智不堅定,所以不讓我回去?

還是因為馬上要高考了,我的潛意識直接關閉了這個通道?

亦或者,有另外知道我是穿越者的人,想了辦法不允許我回去?是林清規?難不成是有漪,無洭,還是瀾先生?

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放我回去!

偏偏是要高考了。

偏偏就是要高考了。

偏偏是因為要高考了。

十二天,十三天……等到後來我已經失去了耐心,我的大腦像是被人操控一般,逼迫我忘記自已已經幾天未能回去,逼迫我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應該屬於我而不屬於大梁的題目裡,黑板上,草稿旁。

我畫著瀾先生的頭像,可再也畫不出一筆。我明顯感覺有誰在輕輕開啟我的大腦,如細絲一縷一縷抽取我對大梁的記憶。我已經忘了玉春園那位老闆娘的模樣,忘了她有幾個女孩;我忘了梁文宗的長相,忘了他吃梅花糕時候露出的憨態可掬的笑。

已經很久很久,久到我也差不多快要忘掉瀾先生的模樣了。

休淼見我鬱悶,極力想要逗我開心。我自然不願她這樣勞心勞力只為了叫我快樂,便壓下心頭一切煩躁,與她有來有往。說也奇怪,友情的力量確實比想象中更大,和她待在一起,我胸中那股鬱悶消解掉不少。

夜晚,我做了一個很敷衍的夢。我夢見面前是一大塊黑布,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我的潛意識告訴我,必須撕破它;我的手努力夠著黑布,那黑布卻好像與我隔了一層水膜,怎麼也摸不到。

然而,就在我以為抓住那層水膜,可以撕開黑布時,一陣刺骨的寒意裹挾住我的手,把我彈了開去。我篤定這是“那扇門”,那扇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但卻實實在在存在於時間軸裡的穿越門。

要是我再也進不去,我這三年,就真的是痴夢一場了。

我努力劃拉著水膜,天真而幼稚地重複著無聊的動作。這次我成功了,我撕開了黑布的一個小角。那小角眼見又要合攏,我只好穩下心神,一點點用手撕開一條裂縫。

黑布的裂縫卻相當有限,我想要把身子探進去,根本無法讓我完全透過。我一心急,伸手狠狠一抓。那水膜頃刻破裂,連帶著黑布也被徹底撕開。

我的眼前瞬間被水潤得一片模糊,待我睜開眼,看到了一片狼藉的,熟悉的戰場。

艾珵跪在一堆數量令人髮指的屍體中央,身上全是血,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從血池裡撈出來的一樣,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到早上六點的鬧鐘在耳邊聒噪。我的身體像被誰推了一把,跌落懸崖,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