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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禍起蕭牆

“怎麼會!”江鑫軲轆一下爬起,把披風迅速一撣,大步跑至船工的休息室。

瀾先生和宋錯已經圍在齊伯的屍體邊查驗,門口一如既往的許多人。江鑫將他們全部趕開,就要踏進室內。

“別動。”瀾先生沒有抬眼看他,專心於手頭的工作,“若是你一步踏毀了證據,這罪責沒人擔得起。”

江鑫即使再高傲也知先後本末,他默默地把腿收回去,幹看著瀾宋二人忙活。只見瀾先生套著手帕掰開齊伯的眼皮翻看瞳孔,微一皺眉,而後就著齊伯的臉不停變換視角,彷彿在找什麼;又向齊伯大張著的嘴望去,左手扶住他的臉,右手向旁邊一伸,宋錯默契的遞給她一塊乾淨的手帕。她在齊伯嘴裡揩了些東西出來,在燭火前細細觀察,低聲言:“紙錢灰。”

“什麼?”

“宋公子,先別記。齊伯的死也有蹊蹺。”瀾先生一隻手握著齊伯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攤開了那塊手帕,“你看,被江大人傾掉的紙錢灰水,怎麼會出現在齊伯的嘴裡?這個死狀,看起來很像被水溺死。”

“被水……溺死?!那齊伯嘴裡的紙錢灰,是……”

瀾先生微微一笑:“我向來不信這些。不過按照現在看來,很像是‘海姬’發怒,把倒在海里的‘辟邪茶’全部還給齊伯,讓他遭到不敬的報應。”

“茶可是江大人傾的?”

“雖為江大人所傾,但是齊伯煮的啊。”瀾先生還是那麼平靜地笑,卻惹得江鑫一陣發毛。江鑫明顯覺得今天的瀾先生不對勁,彷彿話裡透了層紗,叫人聽不懂她是為何意。他忍不住以疑惑的目光詢問瀾先生,可她似乎沒有看見,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有刺客!”阿海的一聲驚叫惹得所有人轉頭,宋錯帶頭拋下筆來向外衝去,其餘人等也一起跟上,烏泱泱一大幫子人如出巢之蜂,各懷心思。

船工休息室拐角出來穿過走廊才是後甲板,宋錯和阿海追出去時只有個阿魚,正愣愣的看著一大幫人突然出現在這裡。

阿海氣喘吁吁:“阿魚,見著刺客了沒?”

阿魚愣住了:“我方才一直在這裡,哪裡有什麼刺客!不過你們出來前不久我看著有個影子進了艙室,不知是不是你們說的刺客。”

“啊呀,你為何不去追!”

“我擔心他是調虎離山,又恰巧你們都在裡面,我尋思著就算我不追,你們也能逮住他……再說了,有瀾先生在,也不怕抓不著……”

阿海直接過去狠狠扣了他的腦袋:“瀾先生是何等人物,你真有臉啊,讓她來幫你抓人!”

一直沒說話的瀾先生突然開口了:“阿魚,你方才見著的那人,去往何處,在幾樓,你可曉得?”

阿魚指著三樓面向甲板的一側:“他從這裡爬上去了。”

江鑫急忙令幾名船工去搜。阿海聞說大驚失色:“難道不止一個人?!我看見那刺客時,他是從與這裡相反的方向來的!若不是兩個人,豈能做成這樣的事情呢!”

幾名船工上上下下看了一回,回來報告:“沒有人。”

其餘的船工有幾個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是小鬼……海姬娘娘的小鬼來討命了!”

“兄弟們想想,先是尋寶劉被殺掉,然後是齊伯,還死的這麼詭異,現在還有鬼影,那不是索命來了是什麼!大家快停下啊,不要再向前了,不然大家都會沒命啊!”

幾個怕死的一聽,都嚷嚷起來。正巧海上夜裡易雨,傾盆大雨驟然而至,給整個世界拉上一層恐怖的帷幕。風浪起了。瀾先生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眉間微蹙,似乎一直盯著某處在思考。宋錯擔心瀾先生大病初癒冒雨會壞了身體,也不管會不會打斷她的思路,上前請她移步到有遮蔽物的地方。瀾先生右手一按宋錯示意他暫時不要亂動。

“少了個人。”

“誰?”

“撲通!”

前甲板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

“有人掉進海里了麼?!”江鑫等人追到前甲板,卻只看到一層海沫慢慢浮起。落下去的是人,是物,也沒人看得清。

“重物,江大人。快去看看齊伯的屍體是否還在。”瀾先生一吩咐,不等江鑫回應,阿魚阿海就去查探。剩下的人想是被叫到也不願去了,他們嚇得腿都軟了,淋在大雨裡,都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被嚇出來的淚水。大概也有人失了禁,不過在一片水的情況下,也再分不清楚了。

少頃阿魚便在門口大叫:“齊伯的屍體不見了!”

“果然。”瀾先生冒著雨搭著欄杆。

“這麼說,那刺客是來毀屍滅跡的?!”江鑫的眼睛都快被大雨激得睜不開了,瀾先生面對這答案卻是不置可否。

眾人亂了。死亡的恐懼感籠罩了全船人的心。有人偷偷哭泣老婆孩子,有人徒勞地向天祈禱;大多數人則是在前二者之餘發出對江鑫的控訴。

“江大人!若不是你氣死齊伯,我們怎麼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你們這些狗崽子……”江鑫的頭垂得極低,“閉嘴!”

他像是記起什麼一樣,張開雙臂大聲宣佈道:“兄弟們,跟著我江某你們吃的苦夠多了。這樣,等探得海姬寶藏,除上繳國庫外,其餘的兄弟們各自分去!江某一個子兒不要,全部分給你們!不要灰心喪氣!不要……”

“江大人!”阿魚氣沖沖打斷他的豪言壯語,“江大人不要為了安慰大家扯謊!在全部上繳朝廷前,此次探寶所得要全部清點,不能隨意分發,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江鑫本想這麼一招緩兵之計以解燃眉之急,沒承想當場就被阿魚這個直腦子戳穿了。船工們見江鑫已經開始在騙人,嚷嚷的更厲害了,甚至有人拋下了手頭的工作,大吼了一句:“老子不幹了!命最重要!跟著你還能不能活著回去啊?!靠扯謊騙兄弟們替你玩命,咱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嘞!”

“阿魚!都是你惹的禍!!”江鑫的眼珠都充了血,青筋爆出,竟以一種人們都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衝向阿魚,把他一把向船邊推去!

阿魚習過武,向後踉蹌了好幾步,幸而被船舷擋了一下,沒有翻身入海,可也受了傷,跪在地上捂著胸口,痛苦不已。

江鑫的腦袋被雨澆的逐漸清醒,瀾先生此時從他身邊一言不發地走過。在她輕輕扶起阿魚時,江鑫身形一動,嘔出一灘血來!

丁九不由一驚:“江大人!”

“瀾先生,你……!”

“別太放肆。因你是船長,我尊重你,從來不會過問你的目的。但在朝堂之上論起尊卑,你只是我手中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已。”瀾先生神色微怒,手支在阿魚的脅下讓他能夠站立,“別因為傷了自尊就隨意傷人,若論功夫你技不如我。方才這一下只是給你個教訓,暫時讓你內氣失調,不久就可以自愈;若你還如此凶逆,我會考慮廢了你這顆不聽話的棋子,另擇他人。”

江鑫手撫著胸口,勉強擦掉嘴邊殘留的血跡,咬著牙不發聲。船工們少見瀾先生髮怒,剛才這一幕讓所有人心裡都像被重擊一般:這就是瀾先生的威力!不然怎麼坐得穩太子太傅這個歷代只有男人才能坐到的高位!瀾先生的氣場,以使他們膽戰;她的怒氣大概沒有人扛得過去,所有人在那一刻差點下意識地跪下!

瀾先生把阿魚交給其中一名船工,讓他扶著他去歇息;又吩咐阿海把江鑫也請走休息。雨漸漸停了,洗刷去了許多恥辱。眾人見此情景,彷彿一場風暴後林中的鳥兒,在輕輕的啾瞅。

“連瀾先生都動怒了,江大人此番必是完了!”

“你瞧他平日那趾高氣揚眼裡容不進沙子的樣兒,活該!”

“要不還得是瀾先生才鎮得住他。”

“我不想送死,我兒子才五歲啊……”

瀾先生向他們投去一瞥。許是餘怒未消,眼裡射出的寒光令所有看見這眼神的人為之膽寒,膝蓋一軟就齊刷刷跪下。

“你們起來吧。要做什麼就快去做,要休息就快去休息,拿出點男人的氣概來,別遇到什麼事情就推諉責任,令人不齒。”

眾人慌張應了,可發生了一起命案,又見得瀾先生髮怒、江鑫受傷,哪裡睡得著覺?風暴之夜必然是不安寧的,所有人的心都懸著,唯恐自己是下一位死者。

瀾先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雙手又自然的擺回到腹前。一場雨下來她身上也溼了,但當時她沒想過去避雨。估一估時間,現在約莫是丑時了,乾脆不睡了,等天亮再去尋水來沐浴,洗去這一身的淋漓。

江鑫禍起蕭牆,這艘船上,他終於只剩了自己一個人。除丁九外,大抵沒人會幫助他了。一語成讖,江鑫明白,此番,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