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是種很玄妙的東西，它不需要你大肆宣揚，不需要你款款而談，僅透過兩三句話便能發現。

至少現在姜聞和韓三坪都發現——林無攸對本國有著超乎尋常的自信心！

那是種自信到膨脹、以至於將其強大視作習以為常的態度。

韓三坪相信國家終有一日會富強，但絕不是當下的節骨眼，畢竟現在國際上還在為龍國能不能加入WTO扯皮。

“大侄子，自信是好事，但咱們也別太自信了。”

姜聞很看不上這話，“我覺得無攸說得不錯，立足於東方視角，不要被國外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帶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韓三坪企圖解釋，“無攸這個態度放在外面肯定要被批評，說什麼不夠謙遜、不夠虛心，不夠……”

他也說不下去，改換個口風，“你知道咱們國家那群犢子們怎麼想的，外國的空氣比國內甜，外國的月亮也比國內圓。”他舉了個例子，“當年《燕京人在紐約》怎麼火的？”他點了下對面的姜聞，“你可是男主角。”

姜聞登時沒有聲音，他是從80年代過來的人，當時社會上瀰漫著三種熱潮：西方文化熱，龍國文化批評熱和文化尋根熱——這三種熱都與《燕京人在紐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眼看這話題越跑越偏，林無攸趕忙往回拉，“還是繼續考慮男女主角吧，這倆人選真難搞。”

他雖說了句打圓場的話，卻也針對上個話題補了句，“不知道你們在爭執什麼？五千年都打不住的歷史比薄薄幾頁書就能搞定的西方建國史差？這簡直違揹人類認知的基本準則。”

這個辯駁角度好刁鑽！

韓三坪和姜聞側目相對，林無攸卻淡定聳肩，又一次將話題轉回正路，“我想到該請誰來飾演男主了。”

“誰？”

“遊本昌老爺子。”

遊本昌出生於1933年，於1985年飾演“濟公”為大眾所熟知，是著名的“活佛濟公”。

在林無攸看來，今年68歲的老爺子非常適合出演《愛》的男主人公。

他這麼一說，另外兩人也立刻想起這麼一尊大佛。

“這位老爺子確實合適，”姜聞很認同，並直接將引薦工作丟出去，“無攸是個新人，未必能請得動老爺子。韓董，您一口一個大侄子叫著，這回可得侄子出出力了。”

林無攸立刻攀援而上：“叔，那就拜託您嘞。”他還得寸進尺，“女主角的話便請吳彥姝老師，也由您來幫我引薦吧。”

吳彥姝生於1938年，曾於1965年主演“劉胡蘭”一角，在燕京人民大會堂演出，受到接見，目前是晉省話劇院導演兼演員。

韓三坪只是來普普通通地探個班，便被安排上兩份任務。

工作是不難做的，心情卻是很難受的。

釋出工作的人（林無攸）理直氣壯，攛掇的人（姜聞）幸災樂禍。

他懟不了林無攸，還懟不了姜聞？

“這男女主演都由我來引薦，那你姜聞做什麼？你也被稱句‘叔’。”

林無攸聽出他這是在挑事，還是非常愉快地火上澆油。

“沒錯！韓叔給我搞定男女主，姜叔你也得意思意思，女兒的角色你給安排個實力派。”

女兒的設定在40歲出頭，是個不大不小的配角。

請同等年紀的女演員自然能行，可要是能請個實力派來壓陣，林無攸也非常願意。

姜聞掃眼幸災樂禍的兩人，頓時升起戰鬥力：“我親自去請劉小慶！”

與後世的落寞邊緣化不同，2001年的劉小慶是頂流中頂流，紅得發紫、紫得發燙，能請到她來拍電影，那必然是下了血本。

韓三坪都豎起了大拇指，“得，還得是你。”

林無攸卻盯著姜聞，幽幽地來了句：“叔，你別藉著我的名字舊情復燃。”

姜聞：“！！！”

由於戳到不可說的舊日恩怨，姜聞直接將林無攸掃地出門，“滾！給我滾回燕京！找老謝拿拍攝許可證去，別在我這裡礙眼。”

林無攸就這樣一口飯沒有吃，硬是被重新趕回燕影，第二天他去找謝主任時，還在怨氣滿滿地嘀咕姜聞不做人，直到謝主任來了句。

“昨天回來梁老師便辭職了。”

話語戛然而止，作為主要指使人·梁敏未來的BOSS·無情的挖牆角機器，林無攸陷入詭異沉默。

他是承認還是承認還是承認……

“梁敏無所謂……”謝主任這麼說。

那就不承認了！

林無攸立刻轉變思路，卻沒有著急開口，耐心地聽謝主任說完。

“你以後要經常拍電影，還是要組建起小團隊來，有個處理雜雜物的人打輔助，你本人也能放鬆些，只是要注意尺度，不要越界。”接下來的話謝主任說得便嚴肅些，“我不希望在娛樂小報上看到你的各種花邊訊息，特別是在你還沒有畢業之前。”

林無攸非常受教地點頭，唯一讓他困惑的是——“我的作風有那麼差勁嗎？已經到了需要讓您正經八本教訓我的程度？”

謝主任不置可否，轉而談論起正經事，“說下你對影片的具體安排。”

上回由他來一手操控，這回該讓林無攸自己佈置。

“還是走學校青年電影的廠牌，過審由您這邊來負責，投資是我全資，攝影、化妝和後勤還是老成員，有過合作經驗比較好上手。”林無攸有條不紊地講述，“男女主角已經定下，我回頭會去對接籤合同，龍頭角色大多年紀較大，不侷限於校招，在我的電影公司對外招募。”

“拍攝場地會放在津門，已經讓梁敏過去買樓，攝影機租賃和剪輯還是在燕影廠，跟那邊打過招呼。”

謝主任盤算下，只等演員們簽好合同，完成試妝，劇組就能正式啟動。

進度還不錯，如果演員配合度夠高，能趕上三月份的戛納報名。

“一回生二回熟，你也算知道拍電影的這套流程，下回我就不再多問。”

謝主任邊說邊在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抬手遞出去，“喏，這是你的請假條，根據系裡批覆允許你在拍攝期間缺席課程，不會影響到畢業成績。”

有了這張請假條，林無攸便擁有了光明正大的請假理由。

他低頭看了眼蓋著紅章的請假條，笑得像地主家的傻狍子，“主任，我一定牢記您的大恩大德，死也不會忘記的！”

謝主任：“……你的道謝好像威脅。”他對這位跳脫的弟子無奈，疲憊地朝他揮手，“走吧，去弄你的拍攝，別在我眼前丟人現眼了。”

“好嘞！”林無攸轉頭就跑，走到大門口又聽後面謝主任氣惱地補了句，“今天有外國學生來參觀，你給我避開她，別丟臉到國外去！”

然後，林無攸便在學校西南角跟安茜茜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