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飛船!”
董十三停下天狼A機甲人的動作,遙望天空,默默發聲。
此刻,天際那個由遠及近的黑點,正是懸空飛船,這是在武裝直升飛機的基礎上進行改造的一種飛行器。
這種懸空飛船體積很小,只能容納一個人駕駛,可以進行超低空飛行和海上浮游,主要作用就是偵察,可以說是當今應用最廣泛的一類機動、靈活、實用的飛行器之一。
但懸空飛船良莠不齊,主要表現在攻擊效能方面,如武器的頂級手段,等離子炮、電漿射線、光刀,這些都決定了那臺小小的飛行器到底有多大殺傷力。
目測天空這個就絕對不算“雜牌”懸空飛船!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大災變後,荒野的各個大小勢力都多少有些建制,偵察多用懸空飛船,可以說是喜聞樂見,一般以顏色和徽標作為區分。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屏住呼吸,港口的大堤引道上就像進入了石像木偶世界一樣,唯有飛雪亂舞,海風尖嘯,貌似空無一物。
董十三深知一臺懸空飛船如同一隻荒原獨狼那樣,當它探查到獵物後就會向同伴發出訊號,之後大批的狼群就會聚集過來。
鐵榔頭、張鐵蛋這些“跑江湖”的人們,怎麼能不知道呢?此時的他們也萬分緊張……
當懸空飛船從頭頂極速略過時,董十三看到了印刻在機身上的標誌,那是一雙滴血的眼睛,眼睛下方描繪著驚濤駭浪。
“死亡烙印!”
董十三對這個徽標有著清晰的印象,那是一個臭名昭著的邪惡組織。
新曆元年,這個“死亡烙印組織”,簡稱“死印”,主要以滅絕性的殺戮和枯竭性的攫取資源為主,迅速佔領了這座大島的北方多數遠郊荒野,奴役了大量流民。
“不要動,都不要動。”鐵榔頭保持著木偶樣的站姿,只動嘴不動身體的提示大家。
他語氣裡摻雜一絲畏懼的情緒,比剛才在卡爾面前的恐懼要高几倍。
當飛機不做停留的略過多時以後,眾人怔了半晌,紛紛鬆了口氣。
:但感覺也有點太輕描淡寫了吧?
鐵榔頭情緒稍稍平復,並深深的緩了口氣,暗自思忖。
他心下略有疑惑的望向天狼A機甲上高坐著的董十三,他依舊是毫無波瀾的端坐著。
而此刻,相較之下,原地掙扎的卡爾似乎已經不是那麼可怕的角色,鐵榔頭略有明悟的點了一支香菸,寬慰自己:瑪德,誰會在乎一幫收廢品的鼠輩呢?但願沒事,呼……
稍後,他又想起了什麼,馬上叫出了聲:“沒那麼簡單!”這次輪到鐵榔他自己提醒自己了。
他立即從身旁的紅袍子壯漢手裡接過一架狙擊步槍,眯起一隻眼睛,藉助槍上的望遠鏡,觀察那臺懸空飛船逝去的方向。
鏡頭遠端,懸空飛船早就淹沒在了飛雪的天際。
“沒那麼簡單……”他再次提醒自己,對於董十三說過的這句簡單的話語,他似乎很受用。
所以,他端著槍的姿勢一直沒有改變,他不相信死亡烙印的偵察機會如此傻逼,對一座小港口的天狼A機甲人置若罔聞,雖然機甲是站在垃圾堆裡的,也只是一堆報廢的金屬組合,但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不是嗎?
良久,鏡頭視線裡,空無一物,他短暫鬆了口氣,痠麻的臂膀鬆了一下,就在視線移開鏡頭的瞬間,他又恍惚看到了些什麼,隱約恍過了空氣擾動形成的雲團。
一種恐怖的念頭一閃而過,等鐵榔頭再端起狙擊槍,瞄準鏡裡竟然出現了更多的飛行器身影。
他吐出香菸,大聲喊道:“艹他個鬼,拉警報,快,拉警報!快跑啊……”
大堤引道上,一下子就從石像木偶狀態恢復了生機,俯瞰下去,人們就像一堆熱鍋上的螞蟻。
蛋民張鐵蛋也意識到了危機,爬上自己的卡車,當他剛要進入駕駛艙的瞬間,被人從背後拽住,耳畔是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
隨後他的身體就橫空斜飛,他看清了自己已經坐在心愛的摩托車上。
:懺悔叄!
張鐵蛋意念一閃,就跟著碎冰駕駛的摩托車竄了出去,與此同時,他們身旁爆破出一股巨大的熱浪,推著這臺極速的摩托車,從爆燃的球體裡鑽了出來。
“我的車!!!”
張鐵蛋回眸間,失聲喊道。
他身後在爆炸火團裡的是他那賴以生存的蛋車,那是他的家,已經被炸的只剩下框架……
碎冰左右掛著兩把穿甲榴彈槍,這可能是張鐵蛋最後的家當了,其他都化作碎片。
碎冰搖搖晃晃的操縱著懺悔叄摩托,忽然打了個彎,掉轉車頭,停了下來,單腿支撐在一個微波爐上,她看著燃燒的迷彩卡車,左右擺了擺頭。
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後,張鐵蛋短暫沒了聲音,剛才,如果沒有碎冰把他從車廂上扯出來,現在,他也就粉身碎骨了,可是失去了蛋車,他也寧可一起殉葬,他把蛋車看的比命都重要。
張鐵蛋的麵糰臉,色如死灰,無聲無息間,他拽下碎冰肩頭的穿甲榴彈槍,從摩托車後座跳了下來,展開三角支架,拉動後膛擊錘,迅速而熟練的調教槍身仰角……定準瞄準器,尋著天空的目標。
嘴裡只是反覆唸叨著三個字:“我的車!我的車……我的車……”
而此時,不必刻意觀察,由海岸方向,上中下三層梯隊,至少7駕懸空飛船俯衝而來。
“噠……”
“我的車!”
“噠……”
“我的車!”
“噠……”
“我的車!”
張鐵蛋魔怔的重複著,就這樣,射出一發子彈,說一句“我的車”。
說實話,每一發子彈都算是浪費,這樣的距離和極速移動的靶子,是很難射中的。
沒錯,對於蛋民這部分特殊群體來說,車就是家,家就是車,沒了車就沒了家,現在的他心裡面只是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對讓他無家可歸的懸空飛機復仇,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這也是執念。
碎冰揹著另一部穿甲榴彈槍,獨自騎著摩托車向海岸衝去,就像駿馬上交鋒對決的騎士。
:她是在吸引火力!
董十三對碎冰暗自稱讚,這一切,他都盡收眼底,哀傷之城的人雖然是最早被奴役的,但他們骨子裡卻又有一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令人佩服。
鐵榔頭抬起手,猶豫片刻,放下又抬起來,抬起來又放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命令道:“幹他們!”
一時,飛雪的夜空裡,子彈如流星般穿梭,射向懸空飛行器。
而懸空飛行器發出的子彈也像時空隧道那樣,螺旋攪動著,高密度射來……
:不行!懸殊太大了……
董十三暗自判斷,跟著碎冰摩托車的方向迎頭行進,真正能吸引火力的還是他操控的這臺報廢的天狼機甲。
這一刻,他利用天狼機甲還能動的機械左臂,向身後給出一個撤退的手勢,這是第二次傳遞給鐵榔頭他們的手勢,因為,沒有必要硬碰硬,做無謂的犧牲。
“老大,撤吧!”
鐵榔頭身旁穿紅斗篷的壯漢看懂了天狼A機甲的手勢,急切問道。
“拿來!”鐵榔頭搶過壯漢端著的重機槍,那挺黎明城市廢墟找到的,舊世界出名的“加特林”槍,怒氣衝衝的吼道:“這他媽是我的港口,兄弟們,和死印拼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
鐵榔頭也向前,仰面朝天的衝了出去……
黑沼澤港口大堤引道上的整個場面混亂了起來……
董十三坐下的天狼A機甲僵硬的左突右衝,向海岸前行,在臨近最前面的一臺懸空飛船時,他鉚足了勁,調動起最後可以激發的全部微型核反應堆能量,向天空躍起。
舒展機甲整個身體,呈“大”字形體,讓天狼A機甲於空中整體暴露給懸空飛船群。
在空中,他選擇了放棄身體部件的神經元指令,也就是“割裂”右側機械臂,將齒輪咬合部分徹底脫離機甲身體,就當做標槍那樣扔向最前面的懸空飛船。
“漂亮!墜毀一架!”
落地的同時,董十三不僅看到了空中爆破的懸空飛船飛濺出的殘片,同時也看到了一束白光刺來。
:艹!光刀!
閃念間躲避不急,天狼A機甲的右肩整個被削掉,滾動出油汙綠水來,這是對方鎖定了他那隻脫離的機械臂。
下一秒,又有一束鐳射夾雜著子彈直奔董十三而來,這是更加精密的鎖定,目標指向駕駛天狼A機甲人的戰士——董十三。
半露的睡蛋艙裡彈射裝置已經鏽死,看來,只能命喪於此了。
董十三睜開眼睛,迎接著每個人都遲早要面臨的歸宿——永夜,任何一位深空局的戰士,對死亡的態度和價值觀,都有著共同的認識——“那是我們自己的另一種存在。”
驀然之間,董十三眼前忽然閃出一道蜥蜴般的身影——
“是卡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