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鍾在門口來回徘徊,因為沒有赫連靖風的吩咐,也不敢隨便打擾。天色漸漸暗沉,他才聽見赫連靖風在裡頭喝道:“來人。”
赫連靖風冷聲吩咐道:“傳我的命令下去,派人去把趙秉謙給我綁回來。”
李家鍾急道:“大少,萬萬不可。”赫連靖風猛得一拍桌子,怒喝道:“萬萬不可!”
李家鍾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地說道:“大少,有道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事已至此,就算現在將趙團長綁了來,對事情也沒有任何幫助了。”
赫連靖風不言不語,似在沉吟斟酌。他便又大著膽子,繼續道:“再說,此次拿下了江南,也屬趙團長功勞最大。若大少如此做的話,恐底下計程車兵不服。更何況江司令自殺之事,實在也是出乎趙團長的意料之外。我想,趙團長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諒他也是不敢對江府的人下手的啊。”
赫連靖風冷哼了一聲:“他沒膽子!若沒膽子,竟然讓人在去江南運米糧的十幾部車子裡裝滿了士兵!他沒膽子,進入江南後竟然派兵偷襲江南司令府!他沒有膽子!”
李家鍾見他語氣仍是冰冷,但怒氣已然消下去了些許,便又小心翼翼地勸說:“大少,屬下是就事論事。我們北地與江南的事情遲早要解決的,問題只在於時間早晚而已。此次趙團長沒有經你同意,趁這次運糧之名私自出兵,是他不對,他回來後,您可以重重處罰他。但是他此次這麼一博,沒折什麼人手便順利拿下了江南,收編了江南軍,可也是天大的功勞一樁。兩下相抵,趙團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大少,有道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大少若拿下趙團長,怕是難以對眾多跟著大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做交代啊……”
這些道理,赫連靖風不可能不明白的。但李家鍾知道,大少之所以如此生氣,除了趙秉謙不聽其號令私自行動外,另外的原因便是由於少夫人。少夫人再怎麼說也是江司令的親生女兒,此事弄到了如此地步,少夫人這關是最難過的。
大少若是將趙秉謙治罪,將難以服眾,影響北地軍心。若是不治罪,對少夫人則難以交代。這注定是一個兩難之局。
李家鍾素來心思縝密行事周全,但到了這個地步亦是無半點法子。江司令這麼一自殺,就算大少再怎麼下令整個督軍府邸封口,將報紙等物品一再檢查後再送入少夫人房內。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少夫人早晚總是要知道的。但他想不到的是大少竟然會如此自欺欺人到如此地步,竟想著瞞少夫人一時也好。
這裡頭髮生的事情,由於赫連靖風的刻意隱瞞,在安陽赫連府邸的江淨薇自然是被嚴嚴實實地矇在鼓裡。
江淨薇半點也沒有想到,前幾日還在為赫連靖風擔驚受怕的,今日竟然會出現在眼前。她睡眼朦朧地醒來,看到他放大了臉孔,一時只覺是夢。直到赫連靖風一把將她緊緊地摟抱進懷裡,她才相信是真的,又驚又喜地摸著他的臉:“怎麼不說一聲就回來了啊?是不是不打仗了?”
赫連靖風靜靜地看著她,那眼黑如寒星,似含了千言萬語。最後,他卻只將她攬住,輕輕地說了一句:“是我想你了。”
這樣子的甜言蜜語是從未有過的。江淨薇頓覺飲了蜂蜜水,喜悅甘甜,良久,方低聲道:“我也想你。”
赫連靖風對她的回應則是將她緊緊地攬在自己懷裡。
赫連靖風回來的這幾日,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對她一如往常地百般呵護,但江淨薇心細如髮,總覺得有些不一樣。但到底什麼地方不同,她卻也說不出來。
江淨薇知道她不是多心,前日裡靖琪過來與赫連靖風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神情頗為激動,但後來靖琪看見她下樓,便變臉似地堆起了笑,上前扶她,聊起了旁的話題。
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靖琪方才與她大哥在說什麼,一副生氣模樣。靖琪只說沒什麼,跟大哥閒聊而已。江淨薇自然是不信,但左右卻問不出什麼,也只好作罷了。
這一日午後,陽光明媚,微風如絮。香蘭便扶著她在小洋樓的園子裡散步,忽然說起了大院裡的紫藤花,說這幾日開得可好了。
江淨薇聽了頗有幾分心動,道:“咱們瞧瞧去。記得去年,紫藤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半個天空都像被染紫了一樣。”
香蘭見她只穿了一件薄棉寬身旗袍,不甚放心,便道:“少夫人,你先在這裡坐坐,我去給您取一件披肩。”
“你去吧。”雖然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走幾步是沒有問題的。赫連靖風和喜鵲就是太緊張自己了,連帶丫頭婆子們都兢兢戰戰的,就怕一個不小心照顧不周全。
江淨薇目送著香蘭遠去,自己撐著腰緩步慢行,來到了與小洋樓一牆之隔的後園。
園子裡有一大架子的紫藤花,如今正值花期,開得團團簇簇,嫋嫋婷婷地掛在綠葉之中。
四姨太和六姨太正坐在花架旁的石桌上,一面喝茶一面閒聊。六姨太呷了一口茶,道:“你看……那件事情瞞著少夫人能瞞到幾時?”
四姨太回道:“這事情實在是難辦得緊。大少也是煩著了,否則也不會從千里迢迢地從前方趕回來。現在和南部段家不很緊張嗎?聽說啊,隨時有開打的可能。”
隔著濃密的花架,自然是看不到有人的。江淨薇聽出了是她們的聲音,本正欲含笑上前打個招呼,卻無意中地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一怔之下只好站在原地不動了。
六姨太道:“這不聽說A國在居中調停嗎?估計也不一定打得起來。唉,不過啊,這些個打仗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們婦道人家來議論。”
“這倒是。”
“我看哪,那件事情啊,大少越早跟少夫人坦白越好。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這事情是瞞不住的。”
四姨太嘆了口氣道:“大少哪裡會不明白啊。但少夫人現在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啊。”
若是往日遇到姨太太們私底下聊事情,江淨薇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自然會避開。但此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好象與自己極為密切似的,但又半天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一時也想不好是走開還是繼續站著。
六姨太磕了幾顆瓜子,又呷了一口茶,方道:“那江府的人,大少是怎麼處置的?”
四姨太說:“大少看在少夫人的面上,自然是不會為難江府的人的。聽說下了令了,不準江府任何人與少夫人聯絡。”
江府,難道是江南的江府?江淨薇越聽越覺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