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淨薇睡了一下午也已經睡足了,只覺得半夢半醒暖暖融融的,實在是舒服到了極點,便懶懶地不想起身。赫連靖風一進臥室,見室內暗沉一片,銅床的紗簾垂著。他怕吵醒她,便收了腳步聲走近了床頭。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也不見燙手。如此一來,江淨薇倒是睜開眼。
赫連靖風側坐在床上,微笑道:“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江淨薇搖了搖頭:“怎麼今日這麼早回了?”
赫連靖風親暱地點了點她的鼻尖,道:“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怎麼?是在埋怨我這些天沒有好好陪你嗎?”
江淨薇臉一紅,她哪裡是這個意思。赫連靖風卻是頗喜歡她侷促的樣子,笑著道:“瞧這模樣,看來是真的在怨我?”
江淨薇被他逗得嫣然微笑,輕聲道:“沒有。莫非在你心裡,我便是如此不識大體的人嗎?”
“自然不是。我這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嗎?!”赫連靖風趕忙否認,他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道:“王媽說你睡了一下午。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差人去叫個醫生來看給你瞧瞧。”
江淨薇道:“真的沒事。”她把頭埋在枕裡蹭了蹭後,方輕聲道,“只是覺得乏力,覺得倦,動不動就想著睡覺……你可有聽過有這個病症嗎?”
那懶懶洋洋的樣子像足了一隻因舒服而嗚咽的小懶貓,讓人愛不釋手,巴不得捧在手心上。赫連靖風啞然而笑:“你愛睡便睡。沒有不舒服就好。”
正說話間,喜鵲已來請他們用膳了。晚餐是西式的,廚房裡平時就按兩人的喜好準備的。一般午飯是中式為主的,依著江淨薇江南的口味做的。晚餐一般是西式兼中式的。今晚聽差將菜端了上來,赫連靖風是德式的烤牛排,上面淋了鮮香可口的醬汁。而江淨薇的卻是紅燒獅子頭,清蒸魚,紅燒素鵝和一碟素炒青菜。
赫連靖風動手切了幾塊,擱到她面前的米飯裡頭:“今天的牛排真香,你嚐嚐。覺著好,就讓他們再做一份。”
這道烤牛排平素江淨薇也是喜歡的,也從不覺得油膩。但這會兒瞧著瑩白米粒上的牛排,她不忍拂了赫連靖風的好意,便強忍著吃了一口。甫一擱進嘴,胃裡便驟然起了反應,一陣難受翻騰,她頓時捂著嘴乾嘔不已。
赫連靖風見狀忙推開椅子起身,替她撫背順氣,著急道:“怎麼了?是不是廚子的手藝不對?”
督軍府的廚子自然是北地數一數二的,又怎會手藝不好呢。再說了,但凡她說了“不好”兩字,那廚子估計明天就捲鋪蓋滾蛋了。
江淨薇揉著胸口,待那股翻湧平復了一些,方道:“沒事。不關他們的事情。我也不知怎麼了,覺著這些菜太油太膩了。這樣吧,你讓他們給我做些清淡點的就成了。”
聽差的忙將牛排撤了下去,不一會工夫,送上了江南的清粥醬菜,另有兩小碟涼拌小菜。赫連靖風盛了一碗,親自端著餵了幾口。說來也怪,吃了幾口的粥竟然也沒有半點反胃。江淨薇見婆子聽差的都候在周圍,她面皮薄,只覺害臊,便從他手中接過碗道:“我自己來。”
赫連靖風見她沒事,也不和她搶,便在她對面琢磨著吃了起來。
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如此,總是反胃想吐。江淨薇隱隱約約知道是怎麼回事情,有點惶恐慌亂,也想不好要不要叫醫生來診脈。喜鵲倒是看不下去了,急得團團轉:“我的好小姐,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我服侍了你這麼久,也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啊。”
王媽是過來人,一來二去的,便猜到了緣由。這日,她把喜鵲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低聲道:“我看少夫人這模樣,恐怕是有大喜事。”
“都生病著呢,有什麼大喜事?”喜鵲不諳世事,自然不曉得。王媽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喜鵲驚得幾乎要跳起來了:“真的假的?”
王媽道:“去請醫生來府邸一趟,便知真假。”
喜鵲聽後覺得大為有理,也不管小姐是否反對,徑直打發了人去請了醫生。
那吳醫生是如今赫連家新請來,從英國留學回來的,但家裡祖傳的卻是中醫,博採眾長之下,中西醫都頗為精通。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問了好些個問題,最後又替江淨薇把脈。這才笑容滿面地道:“恭喜夫人了,您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
饒是江淨薇心裡有幾分預料,此刻得到證實,還是不免驚喜交集:“真的嗎?”
“夫人這是不相信在下的醫術嗎?”吳醫生風趣地很。
江淨薇莞爾一笑:“第一次為人母,欣喜若狂之餘,難免有些不敢置信。讓吳醫生見笑了。”
那笑恍若四月枝頭的花蕊盛放,那吳醫生也不敢直視,忙不迭地告退了下去:“不敢不敢。請夫人好好休息。有什麼就讓人打我電話。”
吳醫生前腳才出門,喜鵲便拉著江淨薇的手喜極而泣了:“小姐,你肚子裡有小少爺了呢。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又說,“過幾個月小姐做了母親,我也跟著水漲船高了呢。”
江淨薇笑著嘖道:“什麼水啊船啊?”喜鵲:“小姐,我真是樂壞了。對了,小姐,你要吃什麼嗎?我去讓人準備著。如今你身子不同,餓了自己就等於餓小少爺和小小姐……”
“不用了。我什麼胃口也沒有。”
“我自管去備著。你要什麼,只管吩咐我。還有,你躺著,哪裡也不能去。”喜鵲這會兒是下了決心,怎麼也不讓她下榻。江淨薇不得已只得眼睜睜躺著。到了後來,實在是覺得無聊,猛得想到蕭揚所送的書,便打發了喜鵲去取來。
喜鵲很快便歡天喜地捧了過來。江淨薇隨手翻了幾頁,只當做消遣。心思也沒在這個上面,手不小心一抖,只見從書中掉了幾張相片下來。她撿起一看,竟然是以前與初香和蕭揚遊玩時所照的。黑白的幾張照片,三人對著鏡頭笑顏如花。
如今見到照片,回味以前的時光,也覺得頗為愉悅的。正出神間,忽然只聽門被推開的聲音,她抬頭一看,竟然是赫連靖風。自那日在火車上,她已知道他十分在意她與蕭揚的事情,雖然她與蕭揚清清白白,半分關係也沒有。但她怕赫連靖風見了又會胡思亂想,慌亂之下,便將照片胡亂塞進了書裡頭。
那吳醫生也是個點頭醒尾的聰明人,從府邸出來,便掛了電話親自給赫連靖風道喜兼說明情況。赫連靖風本是在辦公的,一聽到電話,握著聽筒簡直要在辦公室內跳起來。幸虧所有侍從們都在外面,否則怕是要笑了。一掛電話,便什麼也不顧了,第一時間叫張立備了車回了府邸。
赫連靖風見她慌亂地蓋著書本,也不以為意。他這時候心裡全是狂喜,哪裡還能分析這個。江淨薇見他握著自己的手,滿臉暢快笑意,心裡頭又歡喜又有些害羞,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跟他開口說有身孕的事情。
江淨薇期期艾艾地剛想要開口,赫連靖風卻道:“以後要好好休息,別老看書,仔細傷了眼睛。”
江淨薇握住了他厚實寬大的手,擱在了自己的腹部。
赫連靖風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在她那纖細的身軀裡孕育著他與她的骨血,他與她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來形容他知道這一訊息時的感覺,她有了他的骨肉,他與她的血融合在一起,那麼他與她將生生世世,永永遠遠的糾纏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此時的天地,溫軟靜好。江淨薇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如此之幸福的。
這一刻,她惟願人生就這樣一直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