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赫連靖風回來已經是極晚了,本應直接回房的。卻見王媽還在廳內,想到江淨薇這連日來疲倦的模樣,便把王媽叫來問話:“少夫人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麼?”
王媽垂手回道:“少夫人這幾日還是老樣子,每日看看書,與靖琪小姐說說話。”
赫連靖風點了點頭,正欲讓她退下。
王媽卻想起了今天喜鵲熬藥的事情,她在府內待久了,察言觀色也是極了得的,自是知道大少極在意少夫人的,想著若是少夫人真的不舒服,她卻不回報,大少日後知道了,定是要責罰的。便又道:“不過,今日看到喜鵲姑娘在煎藥。也不知是不是少夫人身體不舒服?”
“煎藥?”赫連靖風倏然止步,目光銳利地掃了過來。王媽被他瞧得一凜:“是的,我看著她親自端進了少夫人的房裡。”
赫連靖風忙上了樓,只見銅床上的紗簾已放下,江淨薇正在床上歇著了,卻還未睡著,就這麼向內捲縮著,臉色倒也無異樣。他這才稍稍放心:“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的手撫到了她額頭,那溫溫熱熱的觸覺很是舒服。江淨薇轉過了身,見他一身戎裝,滿臉倦色,想必是一直忙到了現在。她微微一笑,道:“我沒有不舒服。只是看書看得倦了,便休息片刻。”
赫連靖風卻是不信,道:“還瞞我。底下有人說喜鵲今日在煎藥。”江淨薇心裡大驚,但面上不敢露半分,只說:“那藥只是用於調理身體之用的。你們男子是不懂這個的。”
赫連靖風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柔聲道:“自個兒注意身子。若是有什麼不舒服,我便陪你去醫院讓洋人醫生好好瞧一下。”
說是這麼說,赫連靖風卻是留上了心,第二日一早,打發了李家鍾查一下昨日淨薇看了哪個醫生,配什麼藥。
李家鍾很快便查好了,卻回道:“這幾日並沒有醫生給少夫人看過病。”這麼一來,赫連靖風反倒生了疑惑,便打發李家鍾派人去詳詳細細地查個清楚。
房內已經大黑了,卻只亮了辦公桌上的一盞水晶罩燈,暗暗淡淡地照著辦公桌一角。李家鍾站在門外,益發覺得不安了起來。自從他報告了查到訊息後,大少一直僵坐著。
忽聽裡面“淅瀝嘩啦”一陣響聲,他忙推了門進去,只見桌上的公文,筆墨,電話,等物全被摔在了地上。赫連靖風目光血紅地抬頭,大喝一聲:“給我出去。”他自跟了赫連靖風以來,還未見他發過如此脾氣,不禁也有些惶惶了起來。
她竟然去買打胎藥,她竟敢去買打胎藥……她竟然敢不要他的孩子!他赫連靖風從未如此費盡心機的對待一個女人,終日裡為她患得患失的,卻換來了如此回報。
赫連靖風越想越火,伸手狠狠一掃,辦公桌上的檯燈便哐鐺一聲,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塊狀,房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江淨薇醒來的那一瞬,本能地將手摸到另一邊……赫連靖風平時睡的位置,卻是一片冰冷。可見他昨晚並未回來。
江淨薇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擁著被子坐了起來。這一坐,便怔住了。只見赫連靖風赫然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瞧著她,目光冰冷古怪之極。
江淨薇掀被下床,來到他面前,柔聲道:“回來了怎麼不睡一下?”赫連靖風冷冷地審視著她,多麼好的演技啊,竟看不出一絲破綻。他側過身,一言不發地避開她站了起來,徑直上床躺下。
江淨薇不禁一楞。這是顯而易見地厭惡冷漠。她不知發生了何事,見他已經躺下了,她便放輕腳步走上前,拉過被子將他蓋住。他的雙眸緊閉,嘴唇亦抿成了一條線,彷彿遇到了極難的事情。她隨即想到了那日八姨太所說奪權之事,估摸著他定是在煩心。
赫連靖風進門時本是極恨的,想到她竟不肯為他生孩子,真是恨不得將她活生生給揉碎了。但一見她蜷曲在他的床上,黑如絲緞的秀髮披散在側,將她原本細緻白晢的臉龐襯托得更加弱不禁風,不由的又將十分的怒火化作了三分的愛憐。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好幾次想衝過去把她給搖醒了,問個明白。他如此費盡心機的討好她,如此挖空了心思的待她,她為何要如此還他。
但他竟不敢!他怕她對他說是真的,怕她對他說她的心留在江南,只是聽從她父親的命令嫁給了他。他與她的婚姻,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因南方和西部結盟在前,她父親因本身實力太弱,所以需要他們北地的兵力和武器支援,而他們北地亦需要他父親的米糧支援。雙方各取所需。而彼此聯姻則是最好的合作基礎。所以這樁婚姻從頭開始便是一個實打實的政治交易而已。
但他卻在不知不覺中為了她動了真情。赫連靖風默默地在心裡苦笑。她卻不在乎。他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地討好她,送珠寶首飾,送西洋小玩意兒,送化妝品等,用他所知道方式去討好她。但無論他再怎麼討好,她都是淡淡的,可有可無狀。
她不知道,他只是希望她能用那日她對蕭揚的口氣對他說話,對他嬌笑,哪怕是罵他,他也是甘之如飴的。但她從來也沒有過。她對他從來客客氣氣地猶如旁人。哪怕是最親密時分,她都從未有過任何的主動。
不,她是他的,這輩子也只能是他的。他是赫連靖風,只要他想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的。她不想生他的孩子,他偏要讓她生。
江淨薇將他擱在床沿上的手移進了被子,又掖了掖好。這才準備離開。不料,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她吃驚的看著他,只見他深黝眸色裡彷彿兩簇火苗在隱隱燃燒。她還在吃驚中,他已經把她一把拉進了懷裡,惡狠狠地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