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若一早便知道方千凌今日回京,可怎奈夫君今日還要參朝,便留了她一人在府內張羅,為著這一桌的菜餚,她可是半夜起床跟著眾人一起細細的琢磨著。
眾人剛坐下,方白洛便急匆匆的趕回來,一番行禮問安後,陪著杜蘭若坐下。
席間金墨蘭偷偷的擦了擦眼淚,看一眼一旁沉默不語的夫君,如今這場面是他們夫妻倆共同想象卻又不敢對彼此明說的,兒女安康比什麼都重要,不管身在哪裡,父母的心總是牽掛在兒女身上。
只要孩子們在,哪怕這京都是龍潭虎穴他們也是住得的。
金墨蘭再細看蘇落歌,面上果然如傳言一般長疤橫臉,可再瞧青梔,正挑了清竄鹿肉放在蘇落歌的盤盞裡,蘇落歌眼中溫柔用箸筷夾了送進嘴裡細嚼著。
蘇落歌嚼著口中鹿肉,低頭輕聲對青梔說
“方家廚子手藝確實不錯,去了王府吃不到這些美味,著實也苦了你了。”
席間兩人交首接耳,金墨蘭也放下心來,五皇子面容雖有損,可青梔性子也是清傲,如今五皇子對青梔如此溫言細語,怕是青梔心裡自己也是願了這門親事。
若打心裡不願,以青梔的性子,那可是一句不問,一眼不瞧的,斷然是做不出方才這些行為的。
傍晚眾人還在閒話,皇上的旨意便到了,說是入夜後請方家眾人皆入宮。
青梔今日和蘇落歌一同留在護國公府,夜裡青梔與嫂嫂,還有母親坐在房裡細細的拾掇著。
方千凌閒不住,在後庭挑了一處空地舞著長槍。
蘇落歌立在一旁看著揮舞著長槍威風凜凜的方千凌,使長槍的力道可比使劍要吃力的多,點,破,挑,舞花,無一不在他手裡出神入化,將軍是常年征戰的人,長槍也是沾血的凌厲,每一招都有呼呼破風之勢,也有一去無回的決絕。
方千凌回身將長槍挑起地上的劍,劍向蘇落歌飛去,他伸手便抓住,當下也是心潮澎湃。持了劍與方千凌戰在一起。
蘇落歌的長劍嘶嘶破風,如游龍穿梭,院中銀光乍起,落葉紛崩。
兩人皆是使了全力,戰的算是酣暢。
夜晚
已到春日,宮裡的園子中到處皆是煙柳花樹,宮內侍女執燈迎道,眼下當真是春日生機盎然。
殿內更是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幕簾,範金為柱基,燈火通明。
皇上皇后坐在階上的酸枝木鏤八仙長桌前,兩旁各站著侍女內監斟酒,佈菜。
階下按著男女分桌而坐,方千凌坐在最前頭,其後是白丞相白雲松。
白雲松在京都隻手遮天慣了,第一次屈居人後,心裡雖不服氣,面上倒和氣,不過方千凌脾氣不好,也不搭理他,他敬的酒雖也喝,卻不與他多話。
皇上今日甚為開心,與人群之中和方千凌談笑風生,白雲松是口齒極為伶俐的,此刻竟插不進去話來。
“方愛卿孤守北荒十幾載,為遼國勞苦功高,朕敬你一杯!”
皇上舉杯,面上帶著喜意,方千凌站起身將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皇后瞧著女眷為首坐著的金墨蘭,舉杯添了笑意道
“墨蘭妹妹多年不見模樣還與從前一樣,仍舊如清水出芙蓉一般。難怪教出青梔這樣的妙人來。”
金墨蘭坐在紫檀蟬紋香幾前望著面前的紅釉茶碗,清亮明黃色的茶湯蕩著一波一波的水紋。她捏了一塊鳳尾酥含在嘴,嚼盡了才悠悠起身舉杯回了皇后的話
“娘娘說笑了,妾身薄柳之資又豈能與皇后娘娘驕陽爭其輝,青梔養在荒涼之地許久,還蒙皇后娘娘不嫌棄,替妾身細細調教著,妾身應是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見她起先怠慢,本已不愉,可金墨蘭說的又恭敬,只好將不快壓下,飲了手中酒又道
“墨蘭妹妹當真是說笑了,如今京都誰人不知青梔貌美,只屈的嫁與我兒,我兒面有不善著實讓青梔委屈了。”
金墨蘭回身看了一眼蘇落歌,蘇落歌似聽不見皇后的話一樣,眼神定在青梔身上,金墨蘭隨即一笑道
“五皇子大才,皇后娘娘也太妄自菲薄了,皇子才望高雅,北荒雖地處偏遠,但五皇子抱寶懷珍之風采,也是有所耳聞的。況且青梔與五皇子也算得上夫妻和順。”
金墨蘭句句不離誇讚五皇子,皇上聽的也是心中歡喜,他指了指方千凌大笑道
“你瞧瞧,你這莽夫能有如此才華出眾的兒女,只怕多半方夫人的功勞,這話說的不錯,落歌雖面容比不得他人芝蘭玉樹,可他著實是個好男兒,皇后也確實太謙虛了些,自己的兒子好就是好,有時候別吝嗇你的讚賞。”
皇后聞言福了福身頷首點頭道了是。
白梓鸞坐在青梔身後,定國公之女江襲月坐在白梓鸞一旁,江襲月眼睛無意的瞧了蘇落歌一眼,滿眼皆是嫌惡,將身子側了側不肯瞧見他面容,白梓鸞將她所為看在眼裡,便斜身過來與她說話
“江姑娘,可是看到什麼生氣的事了?臉色這般難看。”
江襲月著了一身金粉色蓮紋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裙,梳了流蘇髻,面上甚為清雅秀美。一雙含水的眸子此刻閃過一起不善,見白梓鸞問她,她雖不喜白梓鸞平日裡傲然,可看著白丞相的面上還是與她側身搭著話道
“左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如今他也有他的妃子,總不能再來糾纏我。”
白梓鸞聞言擰身看了一眼端坐的青梔,眼珠斜了斜道
“事情過了便過了吧,如今五皇子也有了合懿郡公主為正妃,合懿郡公主身份尊貴貌美,五皇子自然不會再顧得上姐姐你了,你如今便安心了。”
江襲月瞥了一眼蘇落歌回了句
“最好是。”
便坐正身子不肯言語,倒是白梓鸞笑的歡喜,心下更是留意起了青梔。
青梔端坐在席間,聽的眾人的竊竊私語,聞著殿裡的脂粉香,香爐裡飄得濃香,只覺得自己頭腦發脹胸口憋悶。
身後命婦的話更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傳進自己的耳裡,許是那些命婦互相熟絡,聊的也更親近些,起先是聊著珠寶美玉,後邊聊著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再後來聊的聲音小了些,但青梔依舊可以聽到。
“昨日我夫君帶著一身脂粉氣回來,後來我強問了才曉得他是去了聞香閣了,原來是去了那裡尋那些小蹄子去了。”
青梔略微回頭瞅了一眼,說話的命婦年紀瞧起來約莫三十歲,她身旁的一名年紀大些的女子勸慰道
“男人不都一樣嗎,我們都是大家裡斷文識字規規矩矩的教出來的正房,定不如那些狐媚子手段和花樣多些。”
另一旁偏瘦些的女子搭話道
“要我說,男子不都那樣嗎,圖個新鮮,去那聞香樓不就為著新鮮嗎!要我說學一些風月場裡女子的做派也不為過,只要留的住人在自己房裡,還怕府裡的那些個小娘姑娘們敢越過我們去?”
年長的女子附和道
“是呢!男子皆是急色之人,若不得疏解,婢子有時也使得!”
青梔只覺得濃香和命婦們的渾話燻得她頭腦發脹,便尋了由頭起身向殿外走去。
白梓鸞見青梔出去,便側過身對江襲月道
“姐姐,人人都說青梔貌美,姐姐說呢?”
江襲月抬眼瞅了她一眼,捏著酒杯道
“確實不錯。”
白梓鸞面上悻悻開口道
“確實,青梔確實獨色,妹妹自嘆不如,也難怪五皇子被姐姐你拒了婚後不言不語,轉身便求娶了合懿郡公主,我瞧著,五皇子今日的眼睛一直盯著合懿郡公主,姐姐都似乎被五皇子忘卻了呢。哎呀呀,如此,姐姐可當真是將心放進肚子裡了,有如此出眾美貌的女子守在五皇子身邊,姐姐便再也入不了五皇子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