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甕雖碎邪未盡,殘痕斷紋覓真兇。
夜風悽迷影幢幢,迷霧港都再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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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者那怨毒的詛咒如同無形的毒蛇,纏繞在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頭,冰冷而沉重。倉庫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他們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著焦糊與詭異甜膩的複雜氣味。夜風從破損的窗洞灌入,吹得散落在地的白色粉末微微揚起,像是無數不甘的魂靈在低聲嗚咽。
“詛咒的噬咬……才剛剛開始……”阮白釉低聲重複著守護者最後的話,聲音因脫力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扶著冰冷的牆壁,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方才奮力一擊的後遺症此刻才真正湧上來,四肢百骸都透著痠軟。但比身體的疲憊更甚的,是心底那股重新升起的寒意。他們打破了骨瓷甕,阻止了那些可怖的幻影,卻似乎觸動了更深層次的邪惡。
沈青臨的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隼,迅速掃視著倉庫的每一個角落,彷彿要從那些斑駁的陰影中揪出守護者遁形後留下的蛛絲馬跡。他走到阮白釉身邊,伸出手臂,讓她可以更穩地倚靠自己。“別想太多,”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安撫的力量,“他可能只是在虛張聲勢,想動搖我們的心神。”
阮白釉勉強一笑,搖了搖頭:“不,青臨,我感覺……他說的是真的。那股力量,比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純粹,都要……古老。”她望向地上那堆曾經盛放著邪惡的骨瓷碎片,目光凝重,“我們必須知道,那裡面究竟是什麼。”
儘管守護者的警告言猶在耳,但兩人都明白,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那破碎的骨瓷甕,即使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形態,也必然隱藏著重要的線索。
沈青臨點了點頭,從隨身的勘察工具包裡取出手套和證物袋。“小心些,這些碎片可能還殘留著什麼。”他提醒道,自己則率先蹲下身,開始仔細檢視那些散落一地的瓷片。
骨瓷甕碎裂得十分徹底,大大小小的碎片鋪了一地,曾經光滑幽藍的釉面此刻佈滿了猙獰的裂紋。那些扭曲的人臉圖案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邪光,變成了黯淡的顏料痕跡,彷彿只是拙劣的塗鴉。然而,當阮白釉也戴上手套,拿起一塊稍大的碎片時,她的指尖忽然微微一頓。
“青臨,你看這裡。”她將碎片翻轉過來,露出了它的內壁。
原本盛裝著暗紅色液體的內壁,在液體噴湧而出後,顯露出了不同尋常的細節。在燈光的照射下,只見那相對粗糙的內壁上,竟然佈滿了細密如蛛網般的刻痕。這些刻痕極淺,若非仔細觀察,很容易就會被忽略。它們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構成了一種奇異的、螺旋狀的圖案,從瓷甕的底部一直蔓延到曾經的口沿。
沈青臨湊近細看,眼神也變得專注起來。他用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刻痕,感受著它們凹凸的觸感。“這是……符文?”他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些刻痕的風格古老而詭異,充滿了神秘主義的色彩,與他所接觸過的任何已知文字或符號體系都大相徑庭。
阮白釉的心跳微微加速,她對古董器物的敏感直覺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是的,這絕對是某種符文,而且是非常古老的符文。”她拿起另一塊碎片,同樣在內壁上發現了類似的刻痕。她將幾塊碎片嘗試著拼接,雖然無法復原,但已經可以大致看出這些符文是以一種複雜的方式遍佈整個瓷甕內部。
“外表的圖案是迷惑人的,”阮白釉沉吟道,“真正的核心在於這些內部的符文。它們被那暗紅色的液體所覆蓋,恐怕那液體本身就是啟用這些符文的關鍵。”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頭。這個骨瓷甕,不僅僅是一個容器,更像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陣法?
“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方向有些偏差。”沈青臨站起身,目光在散落的碎片上逡巡,“這個瓷甕的重要性,遠不止是‘祭品’的載體那麼簡單。”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與疲憊,一股強烈的求知慾與責任感驅使著她:“我們必須把這些碎片都收集起來,帶回去仔細研究。這些符文,或許能告訴我們這個詛咒的真正起源,以及……守護者口中的‘噬咬’究竟意味著什麼。”
兩人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骨瓷碎片一一拾起,儘量保持其完整性,分別裝入證物袋中。每一塊碎片都彷彿承載著沉甸甸的秘密,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套傳遞到他們的肌膚上。倉庫內的焦糊味似乎淡了一些,但那股陰森詭譎的氣氛卻因為這些新發現的符文而變得更加濃郁。
當最後一塊較大的碎片被拾起時,沈青臨突然“咦”了一聲。他手中的那塊碎片來自甕底,相對厚實。在碎裂的邊緣,他注意到了一些異樣。那並非釉料的顏色,也不是瓷土的本色,而是一種極細微的、彷彿夾層一般的東西。他用鑷子輕輕撥開一點點碎裂的瓷粉,一抹奇異的暗金色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白釉,你看這個。”
阮白釉湊過去,只見在那碎裂的截面處,瓷胎的內部,似乎鑲嵌著極細的、類似金屬絲線的紋路,這些紋路同樣構成了某種圖案,與內壁的符文風格迥異,卻又隱隱呼應。
“這是……‘雙生窯變’?”阮白釉的腦海中猛然閃過這個從家族古籍中看到過的、早已失傳的制瓷技藝。傳說中,這種技藝可以在燒製過程中,將特殊的金屬或物質融入瓷胎內部,形成內外兩層截然不同卻又相互關聯的“胎內符文”或圖案,賦予瓷器某種神秘的力量。但這種技藝早已失傳,且被斥為無稽之談。
“雙生窯變?”沈青臨對這個名詞感到陌生。
“一種傳說中的制瓷秘術,”阮白釉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據說,透過這種方法燒製出來的器物,不僅僅是器具,更可以成為力量的導體,甚至……放大器。如果這個骨瓷甕真的是用‘雙生窯變’的技藝製成的,那麼它內部儲存和放大詛咒力量的能力,恐怕超乎我們的想象。”
她看著那些碎片,眼神中充滿了驚駭與一絲明悟:“難怪守護者說那是他的‘平衡’,也難怪他會如此瘋狂。我們打碎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個容器,而是一個持續運作了不知多少年的詛咒核心!”
這個發現讓兩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如果骨瓷甕是詛咒力量的放大器,那麼現在它被打破,那些被壓制或被引導的力量,會流向何方?守護者消失時那詭異的期待笑容,似乎也找到了解釋。
“這些符文,還有這種‘雙生窯變’的工藝……”沈青臨的目光變得深邃,“它們指向的年代,恐怕比我們最初估計的1943年還要久遠。威廉家族……他們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和這種邪惡的東西扯上了關係?”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了核心劇情中提到的,幕後黑手是威廉家族一位被遺忘的後人,一直在暗中策劃著一切。這些符文,這些特殊的工藝,會不會就是找到那個人的線索?
“我們必須儘快解讀這些符文。”阮白釉語氣堅定,“也許,它們會告訴我們,那個隱藏在幕後的威廉家族後人是誰,以及他真正的目的。”
夜色已深,霧港市的霓虹燈光在遠處迷離閃爍,映照著這座融合了老上海風情與賽博朋克元素的都市。然而,在這片光怪陸離之下,古老的詛咒如同潛伏的巨獸,在黑暗中睜開了它貪婪的眼睛。
阮白釉和沈青臨帶著那些承載著未知與危險的骨瓷碎片,離開了陰森的倉庫。他們的心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反而充滿了更深的憂慮與緊迫感。守護者的警告,符文的秘密,雙生窯變的傳說,以及那個若隱若現的幕後黑手,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緩緩向他們收攏。
“白釉,”車內,沈青臨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清晰,“關於威廉家族,你祖父的筆記裡,或者你所知道的古董界秘聞中,有沒有提到過哪個旁支,或者某個行為特別怪異、被家族除名的後人?”
阮白釉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威廉家族在霧港市的歷史悠久,旁支眾多,但大多都已融入現代社會,逐漸淡去了往日的榮光與神秘。至於被遺忘的後人……
“威廉家族的族譜相當複雜,而且有些分支因為某些原因,刻意被從主家族的歷史中抹去了痕跡。”阮白釉緩緩說道,“但我記得,我祖父曾經偶然提起過,威廉家族在十九世紀末期,似乎有一位醉心於東方神秘學和鍊金術的成員,因為行為過於乖張,研究的東西也過於禁忌,最終被家族放逐,不知所蹤。當時祖父也只是當成一則逸聞提及,並沒有詳細的記載。”
“醉心於東方神秘學和鍊金術……”沈青臨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方向盤,“這和骨瓷詛咒,以及這些符文的風格,似乎有些吻合。”
“如果真是他,或者他的後人,”阮白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寒光,“那麼,他所圖謀的,絕不僅僅是延續一個詛咒那麼簡單。這些符文,這個‘雙生窯變’的骨瓷甕,更像是一個……啟動某種更龐大計劃的關鍵。”
車輛駛過溼滑的街道,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阮白釉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那些熟悉的霓虹與老建築在她眼中彷彿也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這些碎片上的符文,”她轉向沈青臨,目光中帶著一絲懇切與期待,“青臨,你的專業知識,或許能從不同的角度解讀它們。它們不僅僅是符號,更像是一種……編碼。一種記錄了邪惡智慧的編碼。”
沈青臨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力量:“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無論這背後隱藏著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他們知道,真正的挑戰,或許正如守護者所言,才剛剛開始。而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鑰匙,就藏在那一堆冰冷的、刻滿了古老符文的骨瓷碎片之中。那不僅是詛咒的殘骸,更是通往真相的唯一路徑。前方的路途依舊迷霧重重,但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迎難而上,一步步揭開這跨越百年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