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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孤燈昏影探敵巢

鏽跡斑駁鐵門深,幽光暗影探秘魂。

步步驚心循舊跡,未知險惡待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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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潑滿了霧港市的邊緣地帶。遠離了市中心霓虹璀璨的虛假繁榮,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衰敗與遺忘的氣息。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一條荒廢的工業區支路,最終停靠在距離一座巨大的廢棄工廠約莫兩百米遠的陰影裡。車燈熄滅,四周頓時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遠處天際線透著城市不眠的光暈,如同垂死巨獸最後的喘息。

沈青臨熄了火,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擋風玻璃,仔細觀察著前方那座匍匐在夜幕下的鋼鐵巨獸。這就是威廉日記中,與“霧港”、“新月”、“祭禮”等字眼關聯的那個地點——一座早已停產多年的紡織廠。它像一頭擱淺的巨鯨,沉默地臥在那裡,巨大的煙囪直指陰沉的天空,破損的窗戶如同空洞的眼窩,訴說著被時間遺棄的悲涼。

“就是這裡了。”沈青臨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空氣彷彿凝固了,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壓力。

阮白釉坐在副駕駛座上,沒有說話。她同樣凝視著那座工廠,白皙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緊抿的唇線,洩露了她內心的波瀾。她能感覺到,從那片漆黑的建築群中,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冰涼而黏膩,讓她面板泛起細微的戰慄。這不僅僅是廢棄工廠固有的荒涼感,更夾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不安的悸動。

“根據日記裡的地圖和標記,他們的活動區域應該在工廠的東側,靠近以前的染整車間。”沈青臨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個小巧的軍用級望遠鏡,調整焦距,仔細掃視著工廠的輪廓,“外圍有鐵絲網,看起來有些地方新近加固過。正門……有燈光,似乎有人看守。”

透過望遠鏡的高倍鏡頭,工廠的細節被放大。生鏽的鐵門緊閉著,門房裡透出昏黃的燈光,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裡面。圍牆高聳,頂部盤繞著帶刺的鐵絲網,有些地方的鐵絲網嶄新鋥亮,與周圍的鏽跡格格不入,顯然是近期維護或加裝的。更遠處,幾個關鍵的路口和建築拐角,似乎也設有隱蔽的監控探頭,在夜色中閃爍著微弱的紅點。

“戒備比想象中森嚴。”阮白釉輕聲道,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冷靜,彷彿越是危險,她反而越能沉澱下來,“一個廢棄工廠,卻有這樣的守衛力量,本身就很說明問題。”

“沒錯。”沈青臨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眉心,“看來日記的線索沒有錯,這裡的確是‘鳳凰社’的一個重要據點,至少,是一個活躍的據點。”他轉頭看向阮白釉,眼神交匯,無需多言,彼此都明白此行的風險與意義。

“我們不能從正門進,監控太多,守衛也盯著。”沈青臨指著望遠鏡視野中的一個方向,“西側圍牆有一段比較低矮,而且靠近一片廢料堆,形成的陰影區域最大,監控探頭的角度似乎也覆蓋不到那裡。我們可以從那邊試試。”

“好。”阮白釉點頭,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他們兩人都穿著深色的緊身衣褲,便於行動,腰間掛著一些必要的工具——小型強光手電、多功能軍刀、以及沈青臨準備的一些法醫勘察用的取證工具,以備不時之需。當然,還有那把始終貼身攜帶的鳳凰鑰匙,冰冷的觸感透過衣物傳來,彷彿在提醒著他們此行的目的。

兩人下了車,動作輕捷地融入夜色。他們沒有立刻靠近工廠,而是繞了一個弧線,利用殘垣斷壁和瘋長的野草作為掩護,悄然接近工廠西側。晚風吹過,帶來鐵鏽、塵土和某種化學品殘留的混合氣味,並不好聞。腳下的碎石和雜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落腳都必須小心翼翼。

靠近西側圍牆,果然如沈青臨所料,這裡的圍牆因為地基沉降略有傾斜,高度比其他地方矮了半米左右,旁邊堆積著小山似的廢棄布料、生鏽的機器零件和建築垃圾,形成了一大片濃密的陰影。圍牆頂部的鐵絲網在這裡也顯得有些稀疏,甚至有一處明顯的破損,像是被人為剪開過,又草草地纏繞了幾下。

“看來我們不是第一批想到從這裡進來的人。”沈青臨蹲下身,仔細檢查著那處破損的鐵絲網,低聲說道。斷口不算新鮮,但也不算太舊。

阮白釉的目光則落在地面上。藉著遠處城市微弱的反光,她隱約看到廢料堆旁的泥地上,有一些不太清晰的腳印,深淺不一,似乎不止一個人留下過痕跡。她的心頭掠過一絲警惕:“這裡……似乎經常有人出入。”

沈青臨也注意到了那些腳印,臉色更加凝重:“也許是他們內部人員的通道,也許……還有其他人也在調查這裡。”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潛在的風險。

他不再猶豫,對阮白釉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掩護。他身手敏捷地攀上廢料堆,動作輕盈得像一隻夜行的貓,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到達圍牆邊,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那處破損的鐵絲網,確認沒有觸發任何報警裝置,然後向下的阮白釉發出了安全的訊號。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也跟著攀爬上去。她的動作同樣靈巧,常年與古董打交道培養出的穩定心性和細膩手感,在此時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翻越圍牆的過程很順利,兩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工廠內部的地面上。

牆內是另一番景象。荒草長得更加茂盛,幾乎及膝深。空氣中瀰漫著更濃重的機油和黴味。巨大的廠房黑黢黢地矗立在前方,像一隻只沉默的怪獸。只有遠處東側染整車間方向,透出幾縷微弱的、搖曳的燈光,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閃爍。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風穿過破敗廠房發出的嗚咽聲,以及自己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的跳動聲。這種寂靜,比喧囂更令人感到不安。

就在這時,阮白釉猛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她的感知比沈青臨更加敏銳,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

“怎麼了?”沈青臨立刻警覺,壓低聲音問道。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阮白釉的眉頭緊鎖,眼神中帶著一絲困惑和警惕。

沈青臨屏住呼吸,仔細聆聽。除了風聲和遠處模糊的城市噪音,似乎並沒有其他特別的聲音。“沒有……你聽到了什麼?”

“說不上來,”阮白釉搖搖頭,聲音有些飄忽,“不是具體的響動,更像是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附近,在看著我們。”她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些黑暗的角落、深邃的廠房入口、以及影影綽綽的廢棄機械輪廓。夜色濃重,視線所及之處,除了死物,空無一物。

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如同實質的芒刺,紮在她的背上,揮之不去。這感覺讓她想起了在阮家老宅面對那套骨瓷茶具時的詭異感,想起了月圓之夜夢境中的壓抑與驚悚。難道這裡,也存在著某種超乎尋常的力量?或者,只是自己太過緊張產生的錯覺?

沈青臨握緊了手中的軍刀,將阮白釉護在身後半步的位置,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相信阮白釉的直覺。多年的法醫工作讓他明白,有時候,直覺往往能捕捉到邏輯分析忽略掉的危險訊號。“別掉以輕心。也許是暗哨,或者……別的什麼。”

他們不再停留,加快了腳步,沿著廠房之間的陰影地帶,朝著東側那片微弱的光源摸去。腳下的路坑窪不平,佈滿了碎磚和玻璃碴,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他們必須時刻注意腳下,避免發出聲響,同時還要留意四周可能出現的任何異常。

越是靠近東側車間,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就越發強烈。阮白釉甚至感覺那目光帶著一種冰冷的惡意,彷彿來自某個非人的存在,正饒有興味地觀察著他們這兩個闖入者,如同看待即將落入陷阱的獵物。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胸前的鳳凰鑰匙,那冰涼的金屬似乎能給她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和力量。

沈青臨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瀰漫的異常壓力。這不是簡單的潛入帶來的緊張,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未知的恐懼。他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廠房門口半開著,裡面透出昏黃的光線,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舊染整車間。門口似乎沒有人看守,但那洞開的黑暗入口,卻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他們在一堆廢棄的棉紗捲筒後面停了下來,這裡距離車間門口大約只有三十米。沈青臨再次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門口和車間內部的動靜。光線很暗,只能隱約看到裡面似乎堆放著一些巨大的機械裝置,以及一些用帆布遮蓋著的、不知名的物體。偶爾有人影晃動,但看不真切。

“裡面有人活動,但人數不明。”沈青臨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門口沒有明哨,但不能排除有陷阱或者隱藏的守衛。”

“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好像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阮白釉低聲說,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那感覺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感。

沈青臨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更多的是決絕。“我們已經到了這裡,不能退縮。必須進去看看,‘祭禮’到底是什麼,他們在策劃什麼。”他檢查了一下手槍的保險,雖然他不希望動用武力,但在這種地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指了指車間側面一排破損的高窗:“我們不從正門進。從側面找機會進去,儘量避免直接衝突。”

阮白釉點了點頭,調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知道沈青臨說得對,事關重大,他們沒有退路。無論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都必須闖進去。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再次行動起來。他們像兩道幽靈,貼著冰冷的牆壁,繞過廢棄的管道和機械殘骸,悄無聲息地接近了染整車間的側面。這裡的窗戶大多破損不堪,有些用木板草草釘死,有些則完全敞開著,黑洞洞的,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

沈青臨選擇了一個位置相對較低、玻璃完全碎裂的視窗。他先是探頭進去,快速掃視了一眼內部,確認沒有離開的危險,然後對阮白釉點點頭。

他先是敏捷地翻了進去,落地時發出的聲音輕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接著,他伸出手,將阮白釉也拉了進去。

踏入車間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化學藥劑、灰塵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撲面而來,令人幾欲作嘔。車間內部空間巨大,高聳的穹頂消失在黑暗中,只有幾盞功率極低的應急燈懸掛在不同的角落,散發著微弱而慘淡的光芒,將巨大的機械裝置投射出扭曲而猙獰的影子,如同潛伏的怪獸。

地面上佈滿了油汙和積水,反射著微弱的光線。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寂靜,與外面不同,這裡的寂靜彷彿是活的,充滿了壓抑和不祥。

而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在進入車間的剎那,達到了頂峰!彷彿有無數雙無形的眼睛,從黑暗的每一個角落,從高高的房樑上,從冰冷的機械縫隙中,聚焦在他們身上,冰冷、貪婪、充滿了惡意。

阮白釉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試圖找出那視線的來源,但除了那些冰冷的鋼鐵和深不見底的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沈青臨也感受到了這股強烈的惡意,他的手緊緊握著武器,肌肉緊繃,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他知道,他們已經踏入了真正的危險區域。這裡不僅僅是一個廢棄的工廠,更是一個被邪惡力量籠罩的巢穴。

“小心。”他幾乎是用唇語對阮白釉說道,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前方的黑暗。

日記中的線索將他們引到了這裡,但眼前的景象,卻比日記中任何晦澀的文字都更加令人心驚。這龐大而空曠的車間裡,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所謂的“祭禮”,又將以何種恐怖的方式呈現?

遠處,似乎傳來了輕微的金屬摩擦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沈青臨和阮白釉立刻隱蔽在一臺巨大的、鏽跡斑斑的機器後面,屏住了呼吸。

真正的較量,此刻才算真正拉開序幕。而他們,已經身處漩渦中心,無處可退。那潛藏在暗處的眼睛,仍在注視著他們,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