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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古屋殘夢擾人心

朽門咿呀開塵秘,殘燭搖曳映鬼悽。

暗影深處誰低泣,百年恩怨訴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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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木門被沈青臨緩緩推開,露出了門後逼仄而昏暗的空間。一股更加濃郁、更加複雜的陳舊氣味撲面而來,混雜著腐朽木頭特有的潮溼黴味、厚重積塵的乾燥氣息,以及那絲若有若無,卻始終縈繞不散的、彷彿凝固了時光的陳血腥氣。這氣味比在門外聞到的更加刺鼻,更加令人不安,像是無數秘密和悲傷被封存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經過漫長歲月的發酵,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沉重。

門內,唯一的光源來自角落裡一張搖搖欲墜的小木桌。桌面上放著一截粗短髮黃的蠟燭,燭淚凝結成怪異的形狀,堆積在同樣佈滿灰塵的簡陋燭臺上。那豆大的、昏黃的火苗,正是在門縫中看到的微光來源,此刻在兩人推門帶起的微風中輕輕搖曳,將屋內的一切都投射出扭曲而晃動的影子,彷彿活物一般在牆壁和地板上舞動。

阮白釉跟在沈青臨身後,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木屋。她的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心頭不由自主地一沉。這木屋內部比外面看起來更加破敗。牆角堆積著厚厚的蛛網,上面掛滿了灰塵和不知名的細小顆粒,如同蒙上了一層骯髒的雪。地上散落著一些看不出原貌的雜物,被塵土覆蓋,像是被時光遺忘的殘骸。幾件簡陋的傢俱——一張斷了腿的木椅歪倒在地,一個破了角的木箱敞開著蓋子,裡面空空如也,只有更深的黑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被遺棄了太久的荒涼感,彷彿時間在這裡都已停滯、腐爛。

沈青臨沒有立刻深入,他側身讓阮白釉進來後,反手輕輕將木門帶上,但沒有完全合攏,留下了一條縫隙以備不測。他壓低身體,藉著微弱的燭光,再次審視著地面。這裡的腳印比外面空地上的稍微清晰一些,但同樣雜亂,似乎不止一個人來過,而且時間跨度可能很大。有些印記深淺不一,邊緣模糊,顯然已經存在了很久;而另一些,則似乎…更新鮮一些?但他無法確定,這昏暗的光線和積年的塵土干擾了判斷。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小心腳下。”他低聲提醒阮白釉,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阮白釉點了點頭,她的注意力卻被牆壁上的一處吸引了。在正對著門的那面牆上,除去厚厚的灰塵和斑駁的牆皮,赫然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

畫像的尺寸幾乎佔據了半面牆壁,畫框是深色的木質,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雖然蒙塵,卻依然能看出當年的精緻。然而,吸引他們目光的,是畫中的內容。

那是一幅肖像畫,畫著一位女子。

女子身著一件剪裁合體的華麗旗袍,旗袍的顏色在昏暗的燭光下難以分辨,但能看出其面料考究,上面似乎繡著精美的暗紋,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她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畫師的技藝相當高超,將女子的容貌描繪得栩栩如生,柳葉眉,杏核眼,小巧的鼻樑,菱角分明的唇。她的五官無疑是美麗的,帶著一種屬於那個年代特有的古典韻味。

然而,最讓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正直勾勾地望著畫外,望著每一個凝視她的人。眼神中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哀怨、悽楚,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怨毒。彷彿她並非被畫在畫布上,而是被囚禁在其中,隔著一層時光的薄紗,無聲地訴說著無盡的悲傷與不甘。

阮白釉的心跳漏了一拍。這眼神…這氣質…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什麼。她下意識地看向沈青臨,發現他也在凝視著畫像,眼神銳利,似乎在進行某種比對和分析。

“沈…沈哥,”阮白釉的聲音有些乾澀,“你有沒有覺得…她有點眼熟?”

沈青臨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走近畫像,伸出手,小心地拂去畫框邊緣的一點灰塵。他的手指停留在半空,沒有觸碰畫面本身。“不是眼熟,”他沉聲說道,目光依舊鎖定在畫中女子的臉上,“是和我們在殯儀館看到的那具‘旗袍標本’…太像了。”

何止是像!除了畫中女子看起來更年輕、更有生氣(儘管眼神哀怨)之外,那五官輪廓,那獨特的氣質,簡直如出一轍!尤其是那雙眼睛裡透出的神韻,那種彷彿承載了太多故事的複雜情緒,幾乎一模一樣!

殯儀館裡那具穿著月白旗袍、化著精緻妝容,卻早已冰冷僵硬的女屍,其面容竟然與這幅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老畫像上的女子如此驚人地相似!

這個發現如同驚雷般在兩人心中炸響。這幅畫是誰畫的?畫的是誰?她和那個死去的文物販子是什麼關係?或者說,那個文物販子,為何要模仿畫中人的妝容和穿著?這間荒廢的木屋,這幅神秘的畫像,與“骨瓷詛咒”,與威廉家族,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絡?

無數疑問瞬間填滿了他們的腦海,讓本就壓抑的空氣更加沉重。阮白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彷彿能感受到畫中女子那哀怨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冰冷而粘稠。

就在這時,毫無徵兆地——

呼!

一陣陰冷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猛地穿過狹小的木屋。這風並不強勁,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彷彿直接吹進了人的靈魂深處。窗戶明明是關著的(雖然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扭曲的窗框),門也只留了一條縫隙,這陣風來得如此突兀,如此詭異!

隨著這陣陰風,桌上那唯一的、搖曳的燭火猛地一跳,然後噗地一聲,徹底熄滅了!

極致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間吞沒了整個空間。

“呃!”阮白釉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低呼一聲,身體微微一顫。

沈青臨反應極快,幾乎在燭火熄滅的同一時間,他已經側身擋在了阮白釉身前,同時握緊了腰後的甩棍,全身肌肉緊繃,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絕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視覺被剝奪,聽覺和嗅覺變得異常敏銳。他們能聽到彼此急促的呼吸聲,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聞到那愈發清晰的、混合著塵埃與陳腐血腥的氣味。木屋裡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徹底的死寂,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然而,這死寂並沒有持續太久。

嗚…嗚嗚…

一陣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如同鬼魅般,悄然在黑暗中響起。

那聲音很輕,很飄忽,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又彷彿就在耳邊。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委屈和痛苦,如同被壓抑了太久太久,終於找到一絲縫隙,幽幽地滲透出來。

“誰?!”沈青臨低喝一聲,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他迅速從口袋裡摸出手電,但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開啟。在完全未知的黑暗環境中,貿然開啟光源,很可能會成為明確的目標。

哭聲沒有回應他的喝問,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嗚咽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時斷時續,牽動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阮白釉緊緊抓住了沈青臨的胳膊,指尖冰涼。她不是沒有經歷過詭異的場面,但此刻,在這與世隔絕的破敗木屋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聽著這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悲泣,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還是不可抑制地蔓延開來。這哭聲,太真實,太悲傷了,不像是人為的惡作劇,更像是…某種強烈情緒的殘留,或者說,是某種執念不散的迴響。

但恐懼並沒有擊垮他們。對真相的渴望,對解開謎團的執念,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撐著他們搖搖欲墜的勇氣。沈青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側耳仔細分辨著哭聲的來源。那聲音似乎…是從畫像所在的牆壁方向傳來的?又好像瀰漫在整個屋子裡,無處不在。

“別怕。”沈青臨感覺到阮白釉的顫抖,用盡可能平穩的聲音安撫道,“可能只是風聲穿過木屋縫隙造成的類似聲音,或者…別的什麼。我們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出口,或者…線索。”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也稍稍驅散了阮白釉心中的寒意。她點了點頭,儘管在黑暗中沈青臨看不見。“好。”

他們沒有被恐懼嚇倒,反而更加堅定了要弄清楚真相的決心。這間木屋,這幅畫像,這詭異的哭聲,一定隱藏著與骨瓷詛咒、與威廉家族秘密相關的關鍵資訊。

沈青臨憑藉著剛才燭光下的記憶,以及對空間的感知,開始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他一手護著阮白釉,另一隻手貼著冰冷粗糙的牆壁緩緩移動,感受著牆體的結構,尋找任何可能的開關、暗格或者鬆動的磚石。

阮白釉也努力克服著恐懼,調動起她作為古董鑑定師的敏銳觸感和觀察力(儘管此刻只能依靠觸覺)。她的手指劃過佈滿灰塵的傢俱表面,感受著木材的紋理和年代留下的痕跡。她試圖回憶起剛才看到的每一個細節,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端倪。

黑暗中,只有那若隱若現的女子哭泣聲,如同背景音樂般,持續不斷地折磨著他們的神經。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變得無比煎熬。他們不知道這黑暗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這哭聲之後,還會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沈青臨的手指忽然觸碰到了一處異樣。在靠近畫像下方的牆壁處,有一塊木板似乎有些鬆動。他心中一動,嘗試著輕輕按壓。

吱呀…

又是一聲輕微但清晰的聲響,不是門軸轉動,更像是…木頭摩擦的聲音。

黑暗中,他們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聲音發出的地方。

那鬆動的木板後面,會是什麼?是哭聲的來源?還是通往另一個未知空間的入口?或者,僅僅是歲月侵蝕造成的巧合?

潛藏在木屋深處的秘密,似乎在黑暗的掩護下,終於願意向他們展露一絲痕跡。而那哀怨的哭泣聲,彷彿也隨著這聲輕響,變得更加淒厲,更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