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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靜謐的迴響

幽光入室影幢幢,塵封舊事紙頁黃。

百年秘契誰人曉,暗夜歸途意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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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暖氣似乎驅不散從老宅帶來的陰寒。

阮白釉指尖冰涼,輕輕按著太陽穴。

皮紙上的名字與代號,像鬼魅般在她腦海裡盤旋。

李氏。

周家。

林記。

還有那些詭異的物件名稱。

每一個都可能牽扯出一段被遺忘的黑暗歷史。

沈青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停下了敲擊。

他的視線並未聚焦在前方流光溢彩的街道。

反而像是在穿透車窗,回望著那棟沉寂在夜色中的老宅。

“不對。”

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阮白釉側頭看他。

“什麼不對?”

“地下室。”

沈青臨的眉頭微微蹙起。

“我們可能漏掉了什麼。”

“那張皮紙上的墨跡,有一個符號,很淡,幾乎看不清。”

“剛才開車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那個符號。”

“我好像……在地下室某個角落見過類似的刻印。”

他的記憶如同在佈滿灰塵的閣樓裡翻找。

模糊,卻又隱隱指向一個具體的方位。

阮白釉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說……”

“回去看看。”

沈青臨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猛地打了方向盤,車子在下一個路口調頭,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短暫而刺耳的聲音。

沒有絲毫猶豫。

剛剛升起的虛假安全感瞬間被打破。

重新駛向那片陰森區域,彷彿是主動投入一張等待已久的蛛網。

阮白釉看著他堅毅的側臉輪廓,沒有出聲反對。

她瞭解沈青臨。

他的直覺,尤其是在涉及古物與歷史謎團時,往往精準得可怕。

如果他說有遺漏,那就一定有。

車再次停在老宅門前。

夜更深了。

周圍寂靜無聲,只有風吹過破敗窗欞發出的嗚咽。

兩人下車,動作迅速,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青臨在前,用手機微弱的光線照明。

阮白釉緊隨其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再次踏入那瀰漫著腐朽與塵埃氣味的地下室。

冰冷的潮氣彷彿能滲入骨髓。

空氣裡那若有若無的嘆息聲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沈青臨沒有理會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圍。

他徑直走向之前發現皮紙的那個角落。

那裡堆放著一些腐朽的木箱和雜物。

“就是這裡附近。”

他蹲下身,用手機光仔細照射著牆壁與地面連線的縫隙。

牆角的磚石有些鬆動。

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與蛛網。

沈青臨用手指小心地拂去灰塵。

一個極其黯淡,幾乎與磚石融為一體的符號顯露出來。

那是一個扭曲的,彷彿由幾條蛇纏繞而成的圖案。

與皮紙上那個模糊的印記,驚人地相似。

“找到了。”

阮白釉也蹲了下來,仔細看著那個符號。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沈青臨的手指在那塊鬆動的磚石上輕輕敲擊。

發出空洞的迴響。

他眼神一凝,嘗試著推動那塊磚。

紋絲不動。

他又試著向外摳。

磚石邊緣似乎有微小的活動。

他加大了力道,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咔噠。”

一聲輕響。

那塊磚石竟然向內凹陷了少許,隨即可以被抽出來。

磚石後面,是一個剛好容納一本書大小的方形壁龕。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本厚厚的,用深褐色皮革包裹的日記本。

皮革表面乾燥開裂,邊角磨損嚴重。

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燙金的,同樣有些剝落的家族徽章。

正是威廉家族的徽章。

沈青臨小心翼翼地將日記本取了出來。

入手沉甸甸的。

帶著一股陳舊紙張與皮革混合的特殊氣味。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他們退回到相對空曠的區域,沈青臨將日記本放在一個還算乾淨的木箱蓋上。

他輕輕翻開封面。

扉頁是空白的,已經泛黃發脆。

翻過扉頁,是密密麻麻的,用一種優雅卻潦草的舊式英文書寫的字跡。

墨水是深褐色的,像是早已乾涸的血液。

“是威廉的祖先,寫於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

沈青臨低聲說道,他的英文功底足以閱讀這些文字。

阮白釉湊近,藉著手機光辨認。

字跡時而流暢,時而因為激動或恐懼而扭曲。

“my dearest eleanor,”(譯:“我親愛的埃莉諾,”)

日記的開頭似乎是寫給某位親近的人。

“the fog hangs heavy over the harbour tonight, much like the dread in my soul.”(譯:“今晚,濃霧籠罩著港口,就像我內心深處的恐懼一樣沉重。”)

“交易已經完成。”

沈青臨直接翻譯著關鍵內容。

“我用家族珍藏的那件東方玉器,換取了‘他’的承諾。”

“‘他’?”阮白釉重複道,心頭一緊。

沈青臨繼續往下看,眉頭越皺越深。

“日記裡稱呼那個交易物件為‘the master of whispers’,低語者,或者,耳語大師。”

這個稱謂,讓他們立刻想到了那個在地下室裡聽到的,低沉而詭異的笑聲。

“威廉的祖先似乎極度恐懼這個人,但又無法抗拒他提供的誘惑。”

“長生……家族的榮耀……力量……”

日記裡充斥著這些充滿慾望的詞語。

“他提到了具體的交易內容。”

沈青臨翻過幾頁,指著其中一段。

“‘李氏送來了玲瓏玉璧,據說是從古墓中所得,蘊含著奇異的力量。大師很滿意,作為回報,他透露了一絲關於‘長生方’的秘密給李氏的代表。’”

李氏!玲瓏玉璧!長生方!

皮紙上的線索,在這裡得到了印證。

阮白釉感到一陣寒意。

這些家族,在一百多年前,就和這個神秘的“大師”有了牽連。

“還有周家。”

沈青臨的聲音更加低沉。

“‘周家獻上了他們繪製的輿圖,那並非普通的地圖,據說指向一處龍脈節點。大師承諾會庇佑周家後人,並傳授了他們一些……‘御物’的技巧。’”

周家輿圖!

“林記呢?”阮白釉追問。

沈青臨快速翻閱著。

“林記……有了。”

“‘林記的人最為謹慎,他們提供的不是器物,而是一種名為‘鳳血’的材料,來源極其隱秘。大師似乎對這東西很感興趣,允諾會替林記解決一個‘大麻煩’,並提供了一件‘鎮物’給他們。’”

鳳血!鎮物!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威廉家族並非唯一的參與者。

李氏,周家,林記……這些看似普通的姓氏背後,都隱藏著與那個神秘“大師”的交易。

交易的內容,遠不止古董文物那麼簡單。

長生方,龍脈輿圖,鳳血,鎮物……這些東西聽起來就充滿了詭異與不祥。

“威廉家族付出的代價呢?”阮白釉問。

沈青臨的目光落在日記的後半部分。

書寫者的字跡變得越來越混亂,充滿了驚恐與絕望。

“‘詛咒……是詛咒……那套骨瓷茶具,大師說它是契約的象徵,也是力量的容器……但它在吸取生命……我的埃莉諾……她變得越來越虛弱……’”

“‘大師說,這是必要的代價。榮耀需要祭品。’”

“‘我試圖反抗,試圖毀掉茶具,但它……它會流血……它在對我笑……’”

“‘那些家族……李氏,周家,林記……他們也一樣嗎?他們付出了什麼?’”

日記的最後幾頁,字跡已經難以辨認。

充滿了胡亂的塗鴉和重複的單詞。

“fear… darkness… watching…” (恐懼…黑暗…注視…)

最後一頁,只有一個用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刻下的詞。

“run!” (快跑!)

沈青臨合上日記本,發出沉悶的響聲。

地下室裡一片死寂。

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複雜。

那套骨瓷茶具不僅僅是一個被詛咒的物品。

它是威廉家族與“大師”交易的契約物。

而這個交易網路,牽扯了霧港市多個華人家族。

持續了上百年。

“解開骨瓷的詛咒,只是解決了威廉家族這一條線上的問題。”

阮白釉的聲音有些沙啞。

“但那些和‘大師’交易過的其他家族呢?”

“他們的交易內容,他們的‘契約物’,他們付出的‘代價’……”

“這些秘密,恐怕並沒有隨著時間消失。”

沈青臨的臉色異常凝重。

他拿起那本古老的日記。

“這本日記,揭示了冰山的一角。”

“‘大師’佈下的局,比我們想的要深遠得多。”

“他不僅僅是與威廉家族交易,他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將觸手伸向了霧港的多個勢力。”

“那些家族,為了各自的利益,與他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些協議,這些秘密,很可能還在影響著他們的後人,甚至影響著整個霧港市。”

阮白釉感到一陣無力。

他們原本以為只是調查一樁與古董和詛咒相關的案子。

現在卻發現,自己可能觸碰到了一個橫跨百年的,由未知力量、古老家族、神秘交易共同編織的巨大網路。

“我們需要徹底消除這些秘密的影響。”

沈青臨的眼神銳利起來,之前的決心更加堅定。

“僅僅解除詛咒是不夠的。”

“只要‘大師’還在,只要那些交易的根源還在,類似的悲劇就可能重演。”

“李氏,周家,林記……我們需要查清楚這些家族現在的情況。”

“還有那個‘大師’,他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他現在在哪裡?”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兩人腦海中。

每一個都指向更深的迷霧。

“報告……恐怕要寫得更詳細一些了。”

阮白釉苦笑了一下。

之前還想著措辭謹慎,現在看來,必須將事情的嚴重性徹底講清楚。

這已經不是他們兩個人能獨立解決的問題了。

就在這時。

地下室的入口處,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像是……腳步聲。

很輕,很慢。

卻在這死寂的環境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沈青臨和阮白釉瞬間繃緊了身體,目光銳利地望向樓梯口。

那裡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見。

但那若有若無的氣息,那被窺視的感覺,再次籠罩了他們。

這一次,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嘆息。

而是某種實體,正在靠近。

真正的危險,似乎已經嗅到了他們的氣息,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