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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姑蘇城外寒山寺

血脈為引,心甘為祭。

古老契約,鎖啟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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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那件金屬製品靜置在檢驗臺上,表面的符文幽幽閃爍,像某種活物在黑暗中呼吸。

每一次光芒的明滅,都似乎在加劇沈青臨精神上的負擔。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深處的躁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帶著一種急切的、幾乎是飢渴的意味。

封印的力量在減弱。

或者說,是內部被封印之物的力量在增強。

阮白釉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螢幕上依舊是威廉家族那些支離破碎的資料。

線索如同沙粒,從指縫間溜走,難以抓住。

“會不會……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阮白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不確定。

“強行破壞不行,尋找特定的儀式或鑰匙,線索又幾乎沒有。”

“這東西給我的感覺……它像是在等待什麼。”

沈青臨抬起頭,目光深邃。

“等待?”

“對,等待。”

阮白釉肯定地點頭,她站起身,走到檢驗臺旁,但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你看這些符文的排列,雖然詭異,但隱約有一種……秩序感。”

“不像是純粹為了封鎖,更像是一種……引導?”

引導。

這個詞觸動了沈青臨的某根神經。

他再次閉上眼睛,嘗試去捕捉那與金屬製品之間微弱的、冰冷的聯絡。

這一次,他不再試圖安撫,而是放任自己的感知沉入那片黑暗。

冰冷刺骨。

惡意如潮水般湧來,衝擊著他的意識。

但在這片混亂的惡意深處,他捕捉到了一絲不同的資訊。

那不是純粹的毀滅欲。

其中夾雜著一種……渴望。

一種對特定“能量”的渴望。

就像一把鎖,它需要的不是蠻力,而是一把精確契合的鑰匙。

“血……”

沈青臨無意識地吐出一個字。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什麼?”

阮白釉立刻警覺地看向他。

沈青臨猛地睜開眼,眼神中帶著驚駭,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明悟。

“它需要祭品。”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

“祭品?”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

這個詞本身就帶著血腥與不祥。

“不是普通的祭品。”

沈青臨扶著檢驗臺的邊緣,穩住有些搖晃的身體。

那短暫的深入探知,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是……與威廉家族血脈相關的……生命。”

實驗室裡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幾度。

阮白釉看著沈青臨,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動搖或者不確定。

但只有凝重的確認。

“威廉家族的血脈?”

她重複了一遍,感覺喉嚨發緊。

“這怎麼可能?威廉家族在霧港市還有後裔嗎?就算有,誰會……”

她沒有說下去。

後面的話,太過沉重。

沈青臨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與紊亂的心跳。

“不僅僅是血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件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金屬製品。

“還需要……自願。”

“自願獻出?”

阮白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

沈青臨的聲音斬釘截鐵。

“這是一種古老的契約魔法,或者說是巫術。它遵循著某種扭曲的等價交換原則。”

“封印的力量來源於最初設下它的人,可能也與威廉家族的先祖有關。解開它,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這個代價,就是同源的血脈,並且是出於自願的獻祭。”

“只有這樣,才能滿足契約的要求,讓封印從內部瓦解。”

他頓了頓,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卻又帶著一種不得不面對的決絕。

“這可能是解開詛咒,阻止這一切的……唯一方法。”

唯一的,也是最殘酷的方法。

實驗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之前所有的猜測、分析、推理,在這一刻都指向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他們需要的不是什麼複雜的儀式,不是什麼隱藏的機關。

他們需要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流淌著威廉家族血液的人。

一個願意為了解開這個跨越近百年的詛咒,而獻出自己生命或一部分生命力的人。

阮白釉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

這比面對任何兇殺現場都要讓她感到不適。

那是一種冰冷的、直指人心的惡意。

“這太瘋狂了。”

她低聲說道,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與抗拒。

“我們甚至不確定威廉家族是否還有後人存在。”

“就算有,我們怎麼去找?”

“找到了,又怎麼可能說服對方做出這種……犧牲?”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們心頭。

沈青臨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實驗室的窗邊,看著外面燈火璀璨、車水馬龍的霧港市。

這座融合了東西方、新舊交替的城市,此刻顯得如此遙遠。

那些在霓虹燈下奔波忙碌的人們,有誰知道,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個古老的詛咒正在悄然蔓延,而解開它的鑰匙,可能就隱藏在他們其中某一個人的血脈之中?

“我們必須找到。”

沈青臨轉過身,眼神異常堅定。

“這是最後的機會。”

“在它徹底失控之前。”

他指了指那件金屬製品。

“它的力量正在復甦,我能感覺到。時間不多了。”

阮白釉看著他蒼白的臉,還有那雙因疲憊而佈滿血絲,卻依然銳利的眼睛。

她知道沈青臨不是在危言聳聽。

他與這件物品的聯絡,讓他成為了最敏銳的“警報器”。

“好。”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恐懼和抗拒解決不了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是行動。

“我們需要重新梳理威廉家族的資料。”

她走到電腦前,手指再次在鍵盤上飛舞。

“重點查詢關於家族成員遷移、改名換姓、或者任何可能指向現代後裔的線索。”

“醫院的出生記錄、移民局的檔案、甚至是……墓園的記錄。”

沈青臨也走了過來,目光緊盯著螢幕。

“威廉這個姓氏,在幾十年前的霧港不算罕見,但與那個特定家族有關的,應該有跡可循。”

“我們需要交叉比對時間線,還有他們可能涉及的行業。”

“根據之前的資料,老威廉當年似乎涉足了遠洋貿易和一些……不太光彩的生意。”

兩人再次投入到浩如煙海的資訊檢索中。

只是這一次,目標變得異常清晰,也異常沉重。

尋找一個可能存在的、流淌著特定血液的、並且可能需要做出終極犧牲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實驗室外,夜色漸深。

城市的喧囂逐漸褪去,只剩下遠處隱約的鳴笛聲。

螢幕上的光芒映照著兩人專注而疲憊的臉。

他們對比著泛黃的舊報紙掃描件,查詢著模糊不清的航運記錄,甚至試圖從一些語焉不詳的私人信件裡挖掘線索。

進展緩慢。

很多記錄要麼缺失,要麼在關鍵節點上中斷了。

就像沈青臨之前說的,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刻意抹去這個家族存在的痕跡。

“等等……”

阮白釉忽然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

她的目光鎖定在一份幾十年前的醫院檔案掃描件上。

那是一份關於傳染病隔離區的記錄。

“這裡,1950年代初,城東隔離醫院,有一批因不明原因集體患病的船員記錄。”

“其中一個登記的名字……雖然拼寫有些模糊,但很像‘威廉’的變體。”

沈青臨立刻湊了過去。

檔案記錄很潦草,而且因為年代久遠,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但那個名字,“willems, arthur”,確實引人注意。

更關鍵的是,記錄顯示,這名船員並非死於那場不明疾病,而是在隔離後期……失蹤了。

檔案上只簡單標註了“下落不明”。

“失蹤?”

沈青臨皺起眉頭。

“在隔離醫院失蹤,這很不尋常。”

“會不會……他根本沒病,或者說,他的‘病’和別人不一樣?”

阮白釉快速查詢相關的其他記錄。

“關於這個arthur willems的資料非常少,只有簡單的入港登記,顯示他是一艘荷蘭商船的船員。”

“但奇怪的是,那艘船的後續航行記錄裡,沒有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霧港,然後又憑空消失在了隔離醫院。”

一個可能的線索出現了。

雖然微弱,但至少是一個方向。

“荷蘭……威廉……”

沈青臨低聲念著。

“會不會,老威廉家族的某一支,早年就返回了歐洲,或者說,他們本就和歐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這個arthur willems,是無意中流落到霧港,還是……有別的目的?”

“他的失蹤,是被滅口,還是……主動隱藏了起來?”

線索指向了更廣闊的範圍,也帶來了更多的謎團。

但至少,他們不再是完全沒有頭緒。

“我們需要查這個arthur willems。”

阮白釉立刻開始搜尋相關的國際航運記錄和可能的移民資訊。

“如果他還活著,或者有後代,可能會留下蛛絲馬跡。”

沈青臨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件金屬製品上。

此刻,它似乎比剛才更加安靜了一些。

表面的符文光芒也變得內斂。

彷彿在確認他們走上了“正確”的道路後,它暫時收斂了那份急切的躁動。

但這並未讓沈青臨感到絲毫輕鬆。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一旦他們找到了目標,真正的考驗才會開始。

如何去接觸?

如何去解釋這匪夷所思的一切?

又如何……提出那個殘酷的要求?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對方拒絕,他們該怎麼辦。

強迫嗎?

那違背了“自願”的原則,封印無法解開。

放棄嗎?

任由詛咒繼續,甚至可能因為尋找的過程驚動了某些存在,而加速災難的降臨?

前方的道路,依舊迷霧重重,甚至比之前更加兇險。

阮白釉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沉重,她放緩了敲擊鍵盤的速度,輕聲道:

“一步一步來。”

“先找到人再說。”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鎮定,驅散了沈青臨心中一絲將要蔓延的絕望。

是啊,現在想那些還太早。

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可能存在的“鑰匙”。

沈青臨點了點頭,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線索上。

無論前路多麼艱難,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為了解開這跨越三代的詛咒,為了阻止那件邪物可能帶來的更大災難,他們必須走下去。

哪怕最終面對的,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或者一個他們無法承受的選擇。

實驗室角落裡,那套骨瓷茶具依舊靜靜地躺在樣本箱中。

暗紅色的液體似乎停止了滲出。

但那份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詭異感,卻如同附骨之蛆,提醒著他們,這場追逐遠未結束。

詛咒的根源,家族的秘密,血脈的聯絡,還有那最終的、殘酷的祭品要求……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被歷史塵埃掩蓋的、黑暗而扭曲的真相。

而他們,正一步步走向那真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