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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月落烏啼霜滿天

硃紅凝碧苔,箱木欲傾頹。

無形窺伺意,血引禍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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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裡交織,混雜著木箱不堪重負的呻吟。

每一次撞擊都讓那臨時拼湊的防禦工事劇烈搖晃,木屑簌簌落下,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散架。

沈青臨背靠著冰涼震動的箱體,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浸溼了衣領。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仍在滲血的指尖。

暗紅色的血液滴落在潮溼積水的地面,暈開一小片詭異的色澤,比尋常血液更顯粘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祥氣息。

那血腥味,似乎與門外傳來的冰冷腥臭隱隱呼應。

他按住傷口,力道徒勞。

血,依舊固執地向外湧出。

“血脈為引……”

羊皮紙上的字句再次浮現在腦海,冰冷而清晰。

他的血,是鑰匙,也是誘餌。

阮白釉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焦慮。

“容器……註釋上提到容器……”

她用力按著太陽穴,試圖從剛才驚鴻一瞥的記憶中挖掘出更多線索。

“材質?形狀?或者……用途?”

沈青臨追問,他的視線緊緊鎖在那口箱子上。

那裡面沉睡的金屬製品,才是這一切混亂的源頭。

而他,用自己的血,驚醒了某種關聯,也引來了門外的“窺伺者”。

“不清楚……寫得很隱晦,像是某種……儀式用品?”

阮白釉的聲音透著不確定。

“而且,註釋裡強調,需要……特定的‘寂靜之血’才能啟用或使用那個容器……”

她的話讓沈青臨的心猛地一沉。

特定的“寂靜之血”?

難道他的血,還不夠“純粹”?或者說,使用方式不對?

“砰!!”

又一次狂暴的撞擊!

這一次,箱子頂端與門框接觸的地方,發出刺耳的斷裂聲。

一道更寬的裂縫在門板上蔓延開,幾乎貫穿了整扇門。

濃郁的黑暗透過縫隙湧入,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還有一種……彷彿實質般的冰冷惡意。

那惡意如有生命,貪婪地舔舐著屋內的空氣。

“它……它好像更憤怒了。”

阮白釉的聲音微微發顫,她下意識地向沈青臨靠近了一些。

沈青臨沒有回答。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不斷滴落的血液,以及羊皮紙、咒語、“容器”這些碎片化的資訊上。

容器……

如果不是指具體的物品,那會是什麼?

一種狀態?一個地點?

或者……一個人?

這個念頭讓他脊背發涼。

他甩開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強迫自己冷靜。

他的目光掃過地面。

血液匯聚成一小灘,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近乎黑色的暗紅。

那灘血跡的邊緣,似乎……有些微弱的、難以察覺的蠕動感。

是錯覺嗎?

他死死盯著那灘血。

不,不是錯覺。

血液的邊緣,那些細微的血絲,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朝著箱子的方向延伸,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鬚。

他的血,渴望著箱子裡的東西。

或者說,箱子裡的東西,在召喚他的血。

“青臨,你看!”

阮白釉也注意到了異樣,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震驚。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羊皮紙上……關於安撫的部分,還說了什麼?”

沈青臨的聲音沙啞,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阮白釉閉上眼睛,再次搜尋記憶。

“……安撫……需要……祭品……與……力量同源……”

她斷斷續續地回憶著。

“祭品?同源?”

沈青臨咀嚼著這兩個詞。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自己的手上,然後看向那灘詭異的血跡。

同源……

他的血,顯然與箱子裡的法器,或者說與這整個詛咒的力量,有著某種深刻的聯絡。

難道,“祭品”指的就是他的血?

而“安撫”,並非徹底解決,只是暫時平息門外“窺伺者”的怒火?

撞擊聲突然停了。

毫無徵兆的停止。

這突如其來的寂靜,比之前的狂暴撞擊更加令人心悸。

死一般的沉寂籠罩了狹小的空間。

只有他們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門外,那東西還在嗎?

它放棄了?

還是在醞釀著更可怕的攻擊?

沈青臨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什麼聲音都沒有。

只有那股冰冷腥臭的氣息,依舊頑固地從門縫滲透進來,甚至比剛才更加濃烈。

它沒走。

它就在門外。

等著。

或者……在觀察?

沈青臨想起了【核心劇情】中提到的,他們第一次試圖移動法器時聽到的低沉笑聲。

被觀察的感覺,從未消失。

阮白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臉色更加蒼白,身體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汗水無聲地滑落。

突然,一陣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響起。

聲音很輕,像是某種尖銳的東西,在木門破損的邊緣緩緩摩擦。

一下,又一下。

緩慢而富有節奏。

這聲音比猛烈的撞擊更讓人頭皮發麻。

它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耐心和戲弄。

彷彿門外的存在,正在享受著獵物在恐懼中煎熬的過程。

刮擦聲停在了那道最大的裂縫處。

然後,是更加清晰的……吸氣聲。

溼冷的,帶著粘液的吸氣聲,就在裂縫的另一邊。

它在嗅。

嗅著屋內的氣味。

嗅著……沈青臨血液的味道。

“血脈為引……”

沈青臨瞬間明白了。

他的血,不僅是引動法器力量的鑰匙,更是吸引這“窺伺者”的信標!

只要他的血還在流淌,只要這股氣息還在散發,外面的東西就不會離開。

“容器……”

他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指,看著地上那灘蠢蠢欲動的血跡,看著那口岌岌可危的箱子。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逐漸成形。

如果找不到那個“特殊”的容器……

如果“安撫”需要“同源”的“祭品”……

那麼,能不能……用他的血,直接與箱子裡的法器建立某種聯絡?

不是為了掌控,而是為了……暫時“容納”或者“引導”那股不穩定的力量?

以此來安撫門外的窺伺者?

這無異於引火燒身。

他根本不知道那法器到底是什麼,更不知道這樣做會引發什麼後果。

也許會讓法器徹底失控。

也許會讓他自己被那股力量吞噬。

也許……會暫時平息門外的威脅,為他們爭取到一線生機。

風險巨大。

但他別無選擇。

箱子撐不了多久了。

外面的東西,顯然對他的血極度渴望。

繼續等待,只有死路一條。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與不確定。

他看向阮白釉,她的眼中同樣充滿了絕望,但深處還有一絲未滅的希冀。

“白釉,那個咒語,安撫的咒語,你還記得多少?”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彷彿在討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阮白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圖。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用力點頭,開始回憶那些古老晦澀的音節。

“……拉克……嘶……諾姆……(古老音節)……”

她低聲唸誦著,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但每一個音節都異常清晰。

沈青臨凝神傾聽,將這些音節牢牢記在心裡。

同時,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口箱子。

箱體在剛才的撞擊下已經嚴重變形,幾塊木板的接合處裂開了更大的縫隙。

透過縫隙,隱約能看到裡面包裹著的厚重油布。

那金屬法器,就在其中。

門外的吸氣聲還在繼續,甚至帶上了一絲……貪婪的意味。

沈青不再猶豫。

他伸出那隻流血的手,慢慢地,堅定地,按向了箱子表面。

他的指尖,觸碰到了冰冷粗糙的木頭。

而那滴落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滲入了木板的裂縫之中。

就在他的血液接觸到箱子內部,接觸到那包裹著法器的油布的瞬間——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能量,猛地從箱子內部爆發出來!

這股能量順著他的手臂,瞬間竄遍全身!

並非是攻擊性的力量,而是一種……古老、死寂、卻又蘊含著磅礴威能的共鳴!

沈青臨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被投入了一個冰冷的深淵。

無數混亂的畫面、破碎的低語、古老的符號在他腦海中閃現、炸裂!

與此同時,他開始低聲唸誦阮白釉剛才回憶起的安撫咒語。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彷彿與那股冰冷的能量產生了某種呼應。

隨著咒語的念出,他指尖流出的血液速度陡然加快,顏色變得更加深邃,近乎墨黑。

血液如同活物般,瘋狂地湧入箱子的縫隙,浸染著裡面的油布。

箱子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那聲音並非來自木材的震動,而是來自……內部!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門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氣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困惑?

不,更像是……遲疑。

那刮擦木門的尖銳物體,似乎也停頓了。

咒語還在繼續。

沈青臨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抽離,視線開始模糊,身體搖搖欲墜。

但他強撐著,將最後幾個音節清晰地吐出。

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

嗡鳴聲達到了頂峰!

整個箱子散發出一種肉眼可見的、暗紅色的微光。

那光芒並不強烈,卻異常詭異,彷彿是從另一個維度滲透出來的色彩。

緊接著,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收斂回箱子內部。

嗡鳴聲也隨之消失。

一切重歸寂靜。

但這一次的寂靜,與剛才不同。

空氣中那股冰冷腥臭的氣息,似乎……淡了一些?

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惡意,也彷彿被什麼東西暫時隔絕了。

沈青臨脫力地靠在箱子上,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傷口……竟然不再流血了。

那道被劃破的口子,邊緣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暗紅色,像是被灼燒過一般。

成功了?

他暫時……“安撫”了它?

阮白釉扶住他搖晃的身體,眼中充滿了擔憂與後怕。

“青臨!你怎麼樣?”

“還……撐得住。”

沈青臨的聲音虛弱,但意識還算清醒。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箱子裡的那個東西,建立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聯絡。

那是一種冰冷、死寂、卻又無比強大的感覺。

彷彿握住了一塊來自亙古寒冬的堅冰。

門外,徹底安靜了下來。

沒有撞擊,沒有刮擦,沒有吸氣聲。

那個“窺伺者”,似乎真的暫時退卻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安全。

沈青臨很清楚,這只是權宜之計。

他用自己的血作為“祭品”和臨時的“容器”,暫時平息了法器的躁動,也安撫了被吸引來的窺伺者。

但根源未除。

羊皮紙上提到的那個真正的“容器”還未找到。

他的血,只能支撐一時。

一旦他與法器的聯絡減弱,或者他的“寂靜之血”無法再滿足那股力量的需求,門外的威脅,只會更加兇猛地捲土重來。

他看了一眼那口箱子。

此刻,它靜靜地抵在門後,表面殘留著他暗紅色的血跡,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

裡面那個金屬製品,彷彿一頭暫時沉睡的兇獸。

他們只是把炸藥的引信,暫時掐滅了而已。

炸藥本身,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