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幽光映前塵,古圖暗指舊宅門。
迷霧重重尋詭跡,咒語森森鎖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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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唯有水珠滴落的“滴答”聲,敲打著死寂。
沈青臨的指尖還停留在銅鏡邊框冰冷的咒文上,那觸感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阮白釉站在他身側,目光在那一小塊被擦拭出的暗沉鏡面上游移。
那片區域映出的黑暗,確實與周圍不同,它更深,更沉,彷彿能吞噬光線,也吞噬掉窺探者的心神。
“解開詛咒的關鍵……”
阮白釉低聲重複著沈青臨的推測,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這面鏡子散發的氣息太過邪異,將希望寄託於它,本身就像是一場豪賭。
沈青臨收回手,轉而審視著鏡子的整體結構。
這面銅鏡異常沉重,絕非普通人力可以輕易搬動。
他嘗試輕輕推了一下鏡框。
鏡子紋絲不動,彷彿與這片土地生長在了一起。
它的背面緊貼著潮溼的牆壁,只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
“幫我個忙。”
沈青臨看向阮白釉。
阮白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點點頭,走上前。
兩人各自抓住鏡框的一側,沈青臨低喝一聲。
“起!”
他們同時用力,沉重的銅鏡終於被緩緩地、一點點地從牆邊挪開。
鏡子移動時,與地面摩擦發出“嘎吱”的刺耳聲響,在空曠的地下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隨著鏡子被挪開,它原本靠著的牆壁露了出來。
那片牆壁比周圍更加潮溼,佈滿了深色的水漬,甚至長出了一些暗綠色的苔蘚。
更引人注目的是,牆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但大部分被溼滑的苔蘚覆蓋了。
但此刻,兩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銅鏡的背面。
沈青臨用手電筒的光束仔細地照射過去。
銅鏡的背面,並非光滑平整,而是同樣佈滿了斑駁的銅綠。
然而,在層層疊疊的鏽跡之下,似乎隱藏著不同尋常的紋路。
這些紋路比起正面的咒語雕刻,要淺淡許多,也更加複雜。
“這是……”
阮白釉湊近了些,呼吸幾乎停滯。
光線下,那些淺淡的刻痕縱橫交錯,蜿蜒曲折,勾勒出的形狀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
沈青臨拿出隨身攜帶的軟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著鏡背的鏽跡與汙垢。
動作輕柔,生怕損傷了下面可能存在的痕跡。
隨著表面的遮掩物被一點點刷去,隱藏的圖案逐漸清晰。
那不是裝飾性的花紋,也不是某種未知的符號。
“是地圖!”
沈青臨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
鏡背之上,赫然刻著一幅古老的地圖!
地圖的線條古樸而簡略,勾勒出了山川河流的大致走向,以及一些用特殊符號標記的地點。
雖然風格與現代地圖迥異,但其中幾處關鍵的地形輪廓,以及一些依稀可辨的古地名標註,卻讓沈青臨立刻辨認出來。
這幅地圖描繪的,正是他們所在的霧港市及其周邊的區域!
地圖的範圍很大,涵蓋了從舊港區到遠郊山脈的廣闊地域。
上面用小小的、類似火焰或者星辰的符號,標記了幾個特殊的位置。
大部分標記點都位於荒僻的山區或者如今已無人知曉的廢棄角落。
但其中一個標記點,卻讓沈青臨和阮白釉同時心頭一震。
那個標記點的位置,經過與腦海中霧港市的現代地圖對比,精準地指向了市中心邊緣,一個他們不久前才去過的地方。
蘇婉故居。
那個隱藏在繁華都市角落,充滿了哀怨與秘密的老宅。
地圖上,蘇婉故居的位置被一個尤為清晰、彷彿燃燒著的鳳凰標記重點圈出。
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重重迷霧。
殘碑是節點,是契約。
銅鏡是關鍵物品,承載著咒語。
而現在,這面鏡子的背面,竟然指引出了一幅地圖,將線索直接指向了詛咒的源頭之一——蘇婉!
“果然……果然和她有關。”
阮白釉喃喃道,手指不自覺地握緊。
蘇婉,那個在絕望中施展禁忌巫術的女子,她的故居,必然隱藏著更多關於儀式、關於詛咒的秘密。
沈青臨的目光銳利如刀,仔細審視著地圖上的每一個細節。
這幅地圖的繪製風格,看起來年代極為久遠,絕非近代產物。
它和銅鏡本身一樣,都透著一股古老滄桑的氣息。
是誰製作了這面銅鏡?
又是誰在鏡背刻下了這幅地圖?
目的又是什麼?
是為了指引後人找到儀式的關鍵地點,還是為了記錄下某個重要的秘密?
“秦教授說過,儀式需要特定的地點作為節點。”
沈青臨沉聲道,思緒飛轉。
“殘碑是一個,那麼地圖上標記的其他地點,會不會也是儀式的節點?”
阮白釉看著地圖上那些散落在霧港市各處的標記,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每一個標記點都代表著一個類似威廉莊園殘碑的存在,那這個詛咒牽扯的範圍,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廣大和複雜。
“蘇婉故居……我們必須再去一次。”
沈青臨做出了決定,語氣不容置疑。
“那裡一定有我們需要的線索,或許能找到關於其他標記點的資訊,甚至……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
阮白釉沒有猶豫。
儘管蘇婉故居同樣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但現在,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方向。
比起在黑暗中漫無目的地摸索,這條由古老地圖指引的道路,無疑更具希望。
“走吧。”
沈青臨收起軟毛刷和手電,最後看了一眼那面靜立的銅鏡。
鏡面上,他們兩人的身影被映照出來,模糊而扭曲,彷彿被籠罩在一層不祥的陰影之中。
那片被擦拭過的區域,依舊是深不見底的暗沉,像一隻窺視著現實世界的眼睛。
他沒有再試圖去擦拭更多的鏡面。
直覺告訴他,這面鏡子隱藏的秘密,遠不止背後的地圖。
完全揭開它的面紗,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兩人合力,再次將沉重的銅鏡緩緩推回原位,重新靠在潮溼的牆壁上。
鏡背的地圖被再次隱藏起來,彷彿從未出現過。
地下室恢復了之前的死寂,只有水珠依舊固執地滴落。
他們轉身,沿著來時的石階向上走去。
腳步聲在狹窄的通道里迴盪,帶著一種離開壓抑、走向未知的複雜情緒。
走出地下室,重新回到威廉莊園那雖然破敗卻有光線的一樓大廳時,兩人都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
地下室的陰冷潮溼彷彿還附著在面板上,帶來揮之不去的粘膩感。
外面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殘陽的光芒透過佈滿灰塵的玻璃窗,投下幾道昏黃的光柱,切割著大廳裡的陰影。
空氣中瀰漫著塵埃與腐朽混合的氣味。
“我們現在就去蘇婉故居嗎?”
阮白釉看向沈青臨,她的臉上還帶著地下室帶來的蒼白,但眼神卻很堅定。
沈青臨搖了搖頭。
“不急於一時。”
他走到窗邊,看向外面逐漸被暮色籠罩的莊園。
“天快黑了,而且我們對蘇婉故居地圖上標記的具體位置還不清楚,需要回去做些準備,查閱一些老地圖和資料,確定精確地點。”
貿然行動並非明智之舉。
蘇婉故居本身就透著詭異,地圖上標記的那個點,很可能隱藏在宅邸的某個隱秘角落,甚至可能存在機關或者別的危險。
“而且,”
沈青臨轉過身,目光落在阮白釉略顯疲憊的臉上。
“你也需要休息。”
從發現骨瓷茶具開始,他們幾乎沒有停歇過,精神一直高度緊繃。
阮白釉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連續的發現和驚悚經歷,確實讓她感到身心俱疲。
“好,我們先回去。”
她輕聲說。
離開威廉莊園的過程很順利,彷彿這座陰森的宅邸暫時收起了它的獠牙,任由他們離去。
車子駛離莊園範圍,沿著蜿蜒的山路下行。
阮白釉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莊園輪廓,它像一隻蟄伏在山間的巨獸,沉默地隱藏在陰影裡。
地下室那面詭異的銅鏡,鏡背的古老地圖,以及地圖上指向蘇婉故居的標記,如同一個個謎團,在她腦海中盤旋。
她側頭看向駕駛座上的沈青臨。
夕陽的餘暉透過車窗,勾勒出他專注而冷靜的側臉。
他的眉頭微蹙,顯然也在思考著剛剛的發現。
這個男人,總能在最危險和詭異的境況下,保持著驚人的理智和洞察力。
彷彿任何迷霧,都無法阻擋他探尋真相的腳步。
“你在想什麼?”
阮白釉忍不住問道。
沈青臨目視前方,緩緩開口。
“我在想,那幅地圖,除了標記地點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含義。”
“比如,繪製的順序?標記的符號差異?或者……它本身就是某種儀式的組成部分?”
他的問題,讓阮白釉的心又懸了起來。
是啊,他們只看到了地圖的表面資訊,其背後可能隱藏著更深層的邏輯和秘密。
“還有那面銅鏡。”
沈青臨繼續說道,聲音低沉。
“它和殘碑一樣刻著咒語,但形態完全不同。碑是‘節點’,是‘契約’,那鏡子呢?它的作用是什麼?”
“僅僅是承載地圖,指示方向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凝重。
“我總覺得,那面鏡子……比我們看到的,更加危險。”
阮白釉想起了鏡面上那片深邃的黑暗,以及它帶來的刺骨寒意。
“也許……它不僅僅是反映現實。”
她輕聲說。
沈青臨瞥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敏銳並不意外。
“有可能。”
車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只有引擎的嗡鳴和窗外掠過的風聲。
前方的霧港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勾勒出這座賽博朋克都市迷離而繁華的輪廓。
但在這片光怪陸離之下,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與罪孽?
蘇婉故居,那個承載著百年恩怨與詛咒的地方,正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再次探訪。
這一次,他們帶著新的線索,也帶著更大的疑問和警惕。
鏡與碑,地圖與咒語,過去與現在,生者與亡魂……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塵封已久的故事核心。
而他們,正一步步踏入這漩渦的中心。
未來,是解開詛咒的曙光,還是更深的絕望深淵?
無人知曉。
車子匯入城市的車流,朝著沈青臨的古董店駛去。
那裡,將是他們整理線索,制定下一步計劃的臨時據點。
而威廉莊園地下室裡,那面古老的銅鏡,依舊靜默地靠在牆邊。
鏡面上,模糊的倒影微微晃動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