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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雨秋燈

舊卷塵埃驚夢醒,

新痕暗線入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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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空調送出微涼的風,驅散了午後的燥熱,卻吹不散兩人心頭的沉重。

引擎啟動的嗡鳴,像是某種儀式的低語,宣告著調查進入了全新的,也更加危險的階段。

“林家,陳家……”阮白釉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姓氏,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方向盤。

這兩個家族至今仍在霧港活躍,雖然低調,但影響力不容小覷。

這意味著他們擁有更強的實力來掩蓋歷史,也意味著直接接觸可能帶來的風險更大。

沈青臨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燈的光怪陸離映在他深邃的眼眸裡,閃爍不定。

“威廉家族日誌裡提到的時間點,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正是霧港風雲變幻的年代。”

“那時的霧港,華洋雜處,三教九流匯聚,是冒險家的樂園,也是各種秘密滋生的溫床。”

他的聲音平穩,帶著法醫特有的冷靜客觀,卻又隱含著對那段歷史複雜性的認知。

“林家和陳家,能在那樣的時代站穩腳跟,並延續至今,絕非等閒之輩。”

阮白釉點了點頭。

“他們與威廉家族的往來,日誌上語焉不詳,只提到了‘合作’與‘糾紛’。”

“但結合阿奇博爾德留下的‘儀式’和‘代價’這些詞……”

她沒有說下去,但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那些所謂的合作,恐怕遠不止商業那麼簡單。

而糾紛,或許就牽扯到了那禁忌的儀式,以及必須付出的,沉重的代價。

“至於李家,日誌裡提到他們似乎與威廉家族有過姻親關係,但後來迅速衰落了,原因不明。”沈青臨補充道,他已經開始在腦中梳理那些拍下的照片資訊。

“而苗家……”他微微蹙眉,“這個姓氏確實很特別,日誌裡只提到是‘一支擅長奇術的分支’,與威廉有過短暫卻關鍵的接觸。”

“‘奇術’……”阮白釉咀嚼著這個詞。

在現代社會,這個詞本身就帶著神秘甚至荒誕的色彩。

但在百年前的霧港,或許並非如此。

“我需要動用一些資源,查查這個苗姓分支的底細。”沈青臨拿出手機,指尖快速滑動,似乎在查詢聯絡人或資料庫。

“警方的公開檔案裡可能沒有,但我有一些其他的渠道,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車輛駛入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兩側是略顯陳舊的騎樓建築,青苔爬上斑駁的牆壁,與遠處摩天大樓的冷硬線條形成對比。

阮白釉將車停在路邊一個不起眼的停車位。

這裡距離沈青臨的住處不遠,也足夠隱蔽。

“我們現在手裡的線索,主要就是日誌照片裡的幾個名字,幾個家族,還有‘儀式’、‘代價’這些模糊的字眼。”阮白釉熄了火,車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只有空調系統還在持續運轉,發出細微的白噪音。

“直接去找林家或陳家的人,恐怕打草驚蛇。”

“他們經營百年,根基深厚,肯定有無數種方法讓我們無功而返,甚至……”

她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寒意。

“甚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沈青臨表示贊同。

“我們需要一個切入點,一個不會引起他們警覺的,能接觸到核心資訊的切入點。”

他放下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個加密的搜尋介面,顯然剛才的初步檢索並未得到有效資訊。

“也許,可以從這些家族的‘邊緣’入手。”

“比如,旁系後人?或者,與他們有過密切往來,但現在已經疏遠的其他家族或個人?”

阮白釉的目光落在後視鏡上,鏡中映出街道盡頭一家老式茶樓的招牌,霓虹燈勾勒出“清風樓”三個字,帶著舊時代的風韻。

“我或許可以試試從古董圈打聽一下。”

她緩緩說道。

“老一輩的收藏家,或者古董商人,他們接觸的人多,聽到的故事也多。”

“林家和陳家都是老牌家族,祖上或許也收藏過一些東西,或者參與過某些特殊的交易。”

“這些資訊,有時會以傳聞軼事的形式,在圈子裡流傳。”

沈青臨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是個好思路。”

“古董圈的訊息往往真假摻半,但有時也能提供意想不到的線索。”

“尤其是涉及到家族秘辛的時候。”

“我這邊,繼續深挖苗姓分支的線索,同時,我會嘗試利用法醫中心的資源,檢索一下過去幾十年,有沒有與這幾個家族相關的,死因可疑的案件記錄。”

雖然年代久遠,記錄可能不全,但萬一有所發現,或許能找到詛咒留下的痕跡。

兩人分工明確,目標清晰。

車內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那根緊繃的弦並未鬆懈。

阮白釉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加密的聯絡人列表。

她的手指在一個備註為“老狐狸”的聯絡人上停頓了片刻。

“這位‘老狐狸’,是霧港古董界的老前輩,訊息靈通,人脈廣博,但性情古怪,而且……非常貪財。”

她解釋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想從他嘴裡套話,恐怕要付出點代價。”

沈青臨看著她,眼神帶著理解。

“必要的時候,不用吝嗇。”

“錢能解決的問題,往往不是最麻煩的問題。”

阮白釉微微頷首,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聽筒裡傳來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霧港本地口音。

“喂?哪位啊?打擾老人家清夢……”

“霍老先生,是我,阮白釉。”阮白釉的聲音變得恭敬而柔和。

“哦……是小阮啊……”對方的語氣似乎清醒了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稀客啊,怎麼想起給我這個老頭子打電話了?是不是又淘到什麼好寶貝,想讓老頭子我給你掌掌眼啊?”

“哪裡哪裡,霍老慧眼如炬,我這點眼力見哪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阮白釉順著對方的話,語氣熟絡地寒暄著。

“是有點事情想向您請教請教,關於霧港的一些老家族……”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點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聲輕笑。

“老家族?呵呵,霧港的老家族多了去了,你想問哪個啊?”

“不知道霍老對林家和陳家,還有……早年間一個姓苗的分支,有沒有印象?”阮白釉小心翼翼地丟擲誘餌。

“林家?陳家?”霍老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又像是在掂量,“這兩個家族……水深得很吶。”

“至於那個苗姓……有點耳生,讓我想想……”

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和茶杯碰撞的細碎聲響。

阮白釉耐心地等待著,沈青臨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盯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霍老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慵懶。

“小阮啊,你也知道,我這老頭子記性不好,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咯。”

“而且啊,打聽這些陳年舊事,可是很費神的……”

來了。

阮白釉心中瞭然,這是開始談價錢了。

“霍老您說的是,晚輩明白。”她語氣誠懇,“您放心,不會讓您白費神的。您看……您什麼時候方便?我帶上好茶,過去拜訪您?”

“嗯……”霍老沉吟著,似乎在盤算,“明天下午吧,老地方,你知道的。”

“好的好的,謝謝霍老,明天下午我準時到。”

掛了電話,阮白釉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

和“老狐狸”打交道,著實耗費心神。

“看來有門。”沈青臨說道。

“嗯,他沒有直接拒絕,就說明有資訊。”阮白釉揉了揉眉心,“但願他知道的,對我們有用。”

“至少是一個方向。”沈青臨看著她,“辛苦了。”

阮白釉搖搖頭,目光重新變得堅定。

“我們繼續整理一下思路。”她看向沈青臨,“關於那個‘儀式’和‘代價’,日誌裡雖然模糊,但提到了與‘血脈’和‘獻祭’相關的字眼。”

沈青臨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結合骨瓷會滲出暗紅色液體這一點……”

“詛咒的核心,可能真的與某種血祭儀式有關。”

“威廉家族,以及那些參與其中的中國家族,他們當年到底在追求什麼?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這些問題像沉重的石頭壓在心頭。

“還有那個苗姓分支的‘奇術’。”沈青臨補充,“會不會與這個儀式直接相關?”

“很有可能。”阮白釉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如果他們擅長的是某種與靈魂、詛咒相關的方術,那麼他們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就至關重要。”

“我們需要儘快找到關於他們的線索。”

沈青臨點頭,再次拿起手機,開啟了另一個更加隱秘的搜尋入口。

這一次,他輸入的關鍵詞更加具體,結合了時間、地點以及“奇術”、“苗姓”等資訊。

螢幕上的資料流快速滾動,複雜的程式碼和零散的字元一閃而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內只有鍵盤敲擊的輕微聲響和兩人剋制的呼吸聲。

阮白釉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華燈初上,霧港市展現出它賽博朋克的一面,流光溢彩的廣告牌在高樓大廈間閃爍,空中軌道車無聲地滑過,留下淡淡的光痕。

這座城市如此現代,如此喧囂,卻又隱藏著如此古老而黑暗的秘密。

就在這時,沈青臨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眉頭緊鎖,似乎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阮白釉立刻問道。

沈青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螢幕轉向她。

螢幕上顯示著一條被標記為“高度加密”的零散記錄片段,來源不明,時間戳顯示是幾十年前。

記錄很簡短,提到了“南區舊碼頭”、“苗姓”、“異術”、“失蹤”等幾個關鍵詞。

“南區舊碼頭?”阮白釉重複道。

那是霧港最早開發的區域之一,如今已經半廢棄,魚龍混雜,是城市邊緣的灰色地帶。

“這條記錄很奇怪,它似乎是某個未完成的調查報告的一部分,但前後文都缺失了,來源也被抹去。”沈青臨解釋道。

“‘異術’,‘失蹤’……”

這些片語合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慄。

“幾十年前,南區舊碼頭,與苗姓和異術相關的失蹤事件……”阮白釉低語,將這些線索串聯起來。

“這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苗姓分支的線索?”

“可能性很大。”沈青臨的表情嚴肅,“但這條記錄被加密和抹除的程度很高,說明當年有人想掩蓋這件事。”

“掩蓋?”阮白釉的心沉了一下,“是官方,還是……其他勢力?”

沈青臨搖了搖頭。

“不好說。”

“但至少,我們有了一個具體的地點。”

南區舊碼頭。

一個被現代霧港遺忘的角落,或許就埋藏著解開苗姓分支秘密的關鍵。

“明天,我去會會那位霍老。”阮白釉做出決定,“你……”

“我去南區舊碼頭看看。”沈青臨接話道,語氣果斷。

“那裡情況複雜,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阮白釉立刻反對。

“我不會貿然行動。”沈青臨看著她,眼神沉穩而令人安心,“只是初步探查,收集一些環境資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與苗姓或者那起失蹤事件相關的痕跡。”

“我會做好準備,而且,必要時我會請求支援。”

阮白釉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她瞭解沈青臨,他看似冷靜,實則有著自己的堅持和冒險精神。

“注意安全。”她只能叮囑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你也是。”沈青臨回道。

與霍老那樣的老江湖周旋,同樣存在風險。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沉默中多了一絲明確的方向感,以及隨之而來的,更加清晰的危機感。

他們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兩隻螢火蟲,憑藉著微弱的光芒,試圖照亮一片被濃霧籠罩的百年迷局。

每前進一步,都可能驚動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阮白釉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手腕上那枚溫潤的玉佩。

它依然靜默無聲,觸手微涼。

它到底是什麼?

僅僅是一個引路者,還是……這場跨越百年的恩怨中,一個沉默的參與者?

她收回思緒,深吸一口氣。

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和危險,她和沈青臨,都不會退縮。

為了那些被詛咒奪去生命的人,為了那些可能還活在恐懼中的後裔,更為了揭開那隱藏在骨瓷背後,令人窒息的真相。

夜色漸深,車輛重新匯入城市的洪流,朝著不同的方向駛去。

一場兵分兩路的調查,即將展開。

而霧港的夜,依舊繁華,依舊神秘,將所有的秘密,都悄然吞沒在霓虹與陰影交織的迷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