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頭肯定是不會一個人去。

也不可能帶著一大家子都進城。

一來，要先穩住家裡的大兒媳婦，先瞞著她，等到把老大接回來了，再講明這事兒。

不然，柯氏要是在家裡鬧起來。

老大還沒接回來，這家裡要是出了事兒。

那就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二郎跟我一起進城，其他人都在家裡等候訊息！”

顧老頭當即就發話了。

環視了一下所有人，沉聲道：“這事兒先不要告訴賢梅，等我們把老大接回來了，再和她說。”

然後又是不滿地對老柯氏說道：“你莫要再哭了，讓人看了笑話不說，還讓賢梅看出來什麼。”

“到時候，家裡出了事兒，你們怎麼辦？”

“二郎跟著我一起，現在去找你大伯他們！”

顧老頭之所以帶著顧老二，而不是顧老三，自然是因為顧老二有些小機靈，那張嘴也厲害著呢。

顧老三就是一個鋸嘴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帶著顧老二，說不得關鍵時候還能處處注意，還能說上幾句話。

老柯氏也知道家裡出了這等大事兒，搞不好，這一家子就要散了，當即強撐著，站穩了。

“嗯。”

“老爺子，你趕緊帶著二郎去大哥家裡，好生說道，莫要拉不下臉皮，大郎還等著你們去救呢。”

“若是有什麼……。”

顧老頭心下煩躁，可不願意聽老柯氏的嘮叨，立即揮揮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說罷，就示意顧老二跟上。

“小磊，還要麻煩你等一會兒了，我現在先去籌錢，然後再跟著你進城。”

顧二毛原名顧磊，小名兒叫二毛。

而他為的就是顧家拿出錢來贖回顧老大，自然是等的得了。

等到顧老頭帶著顧老二、顧二毛一起去了顧家大房那邊，地裡周邊兒已經圍了好幾個人。

顧青則是去田埂邊兒倒了一碗水，端過來，雙手捧著，遞給了老柯氏。

“阿奶，一切有阿爺在呢。”

“喝些水，莫著急。”

老柯氏、顧陳氏、明氏三人看著瘦弱的顧青，捧著一碗水，雙眼明亮有神。

總覺得，小青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老柯氏嘆了一口氣。

接過了顧青手裡的碗。

她這會兒確實是急的冒火，口乾舌燥的。

一碗水。

‘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了。

老柯氏看著顧青接過碗，轉身又去了田埂那邊。

又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如她這種婦人，都是母憑子貴。

老大若是爭氣，考個秀才，有個一官半職，那她在顧家，就和顧老頭一樣。

甚至是在大房、二房、四房、五房那邊都能說上話。

所以，她才會這般寵愛顧老大。

可誰知道，顧老大竟然如此不省心，闖下了這麼大的禍事兒，鬧出這麼大的一個醜事兒。

以後，怕是因此沒臉見人了都。

老大這一下子。

算是廢了。

一個不好，老大家裡的大孫兒都會因此受到影響。

兒子沒了指望。

大孫兒要是受到了影響。

以後可咋辦？

小青又是失足落了水的，身子骨這般弱，怕是也幹不了重活兒了。

讓他讀書？

他看起來也不是那塊料啊。

老柯氏想到這裡，又是連嘆了三口氣。

這會兒已經沒心思幹活兒了。

顧青把碗放回原位，直接就去捆紮白菜，似乎天大的事兒，也不能影響到地裡的收成。

顧秀梅見到阿弟繼續幹活兒，她也就也連忙跟著了。

顧陳氏也覺得顧老大的事兒還輪不到她來操心，地裡的白菜更重要，再不捆紮完，等到霜凍來了，菜心兒打了霜，也就不能捆紮，包不成菜心兒。

“娘，二嫂，你照看著娘在這兒休息會兒吧。”

“我帶著他們把這邊兒的這點活兒做完。”

明氏自然是巴不得自己歇息一會兒，偷個懶，便直接點頭了。

她的兩個女兒卻沒學會，跟在了顧青旁邊，也在繼續捆紮白菜。

十一歲的顧秀月瘦高瘦高的，幹起活兒來，也是一好手，和顧秀梅不相上下呢。

而那邊，在路上的顧二毛，就隱晦地提出，要把當初顧老三典賣給他的三畝地變成斷賣。

這典賣的三畝地，顧老三是可以拿著典賣契約，找顧二毛，贖回去的。

斷賣的三畝地，那就完全成了顧二毛的地，他再斷賣出去，能賺上一大筆錢呢。

可顧老頭這會兒自然是不願意的。

以前，他沒想著幫顧老三把這三畝地給贖回來。

畢竟，老大要是高中了，自然不缺這三畝地，若想要贖回來，老大開口，顧二毛也不敢不答應。

然而，現在顧老大出了這事兒。

這三畝地就必須要想辦法贖回來。

不然，顧家這一大家子，以後就得勒緊腰帶過日子。

顧二毛自然是想要一羊三吃。

只不過，顧老頭還算是清醒著，沒答應。

他也只好見此作罷。

顧家村大部分都是顧姓，算是大姓。

他自己就姓顧，和顧長庚他們算是一輩，乃是四服。

他這一支，混的都不怎麼好。

顧二毛也不想因此得罪了顧家二房的人，便不再提起此事。

顧老頭找到了大房、二房，說明了事情的緣由，那是真的拉下臉來，低聲下去，開口懇求了。

然而，現在這日子，大家都難過。

明朝這時候已經算是中後期，不久之後的薩爾許之戰，徹底讓明朝走向了下坡路。

自從嘉靖朝開始，就已經是積重難返。

官吏腐敗、國庫見底、軍事疲軟、民不聊生、四夷侵擾……建奴也就是在這時候做大做強。

顧家頂多算得上是剛過溫飽線。

顧老大天天畫大餅，從顧老頭手中騙錢，在外面吃喝玩樂，顧青前不久又因落水，請了郎中治病。

顧家的家底早已經沒了。

可這會兒，人命關天，又關係到顧家以後的聲譽。

絕對不能因此影響到了大孫顧學州啊。

顧老頭是直接從大房到五房，甚至是其他親戚那裡，也都借了個遍。

當著顧二毛的面，借了六十兩。

便請了大房、二房的兩個顧老頭一起進城。

看著躺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透露著頹廢之氣的顧長庚，顧老頭的臉色難看的可怕。

整個人都好像是老了好幾歲。

那一股恨鐵不成鋼，想要動手，卻又覺得顧老大這鼻青臉腫、雙眼迷離、一條腿還有一些血漬的樣子，又不忍心。

當著顧二毛還有汪浩的面，交了錢。

又讓汪浩立了字據。

讓他不能事後反了悔，又跑去報官。

“長順，你先揹著你大哥，我們去找安康堂。”

顧老大的腿，肯定還是要治。

真要是落下病根，成了個蹶子。

這一輩子就真的毀了。

等到顧老頭一行人走了之後。

汪浩手中的六十兩直接就被顧二毛給拿走了。

他身邊還有五個打手。

汪浩也不敢伸手去搶，只能是諂笑著、懇求著，說道：“顧頭兒，你再借我一些錢，我贏了錢，肯定還你！”

顧二毛直接拿出了一個字據。

“這些錢，那都是東家的了。”

“你要借錢，找東家去借，我們可不管放印子錢。”

“看好了。”

“你這一次還了東家五十兩，還欠一百兩。”

顧二毛沒有抽太多。

十兩銀子。

已經是不少了。

這事兒，要是沒和東家打個招呼。

真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也就沒人能給他兜底。

在縣城混了這麼多年。

顧二毛可是很清楚這城裡各處的規定。

汪浩連忙道：“顧頭兒，我覺得我最近手氣真的不錯，你就借我一些，我，我以後肯定還！”

說到這裡。

想起來什麼。

低聲道：“實在不行，我們，我們就故技重施！”

顧二毛一聽，頓時看向了汪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