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歌蹣跚入府,月棉兒早已候在府中等他,見他行的艱難,便上前扶住他,蘇落歌低頭一瞧,嘴角揚起些笑意來說道
“還好,府中還有你在。”
月棉兒眼中紅潤,哽咽開口道
“王爺,棉兒一直都在的,只是王爺從來都不肯回頭看看妾。”
蘇落歌瞧盡她眼底的紅意,只是青梔紅著眼眶的模樣霎時出現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蘇落歌取下月棉兒攙扶的手說
“今日,本王有些累了,也知曉你對本王的情意,所以你做的錯事,便算了。待本王好些,自會去看你。”
月棉兒見他鬆口,也知如今能得稷王原諒已屬不易,眼下不能強留他,便頷首點頭乖巧的退了下去。
蘇落歌晃著步子向月懿軒去,鮮血將他的鞋子都粘上紅色,一步一步的印在青石板上。
“王爺!”
流煙瞧見蘇落歌,忙上前跪下道
“王爺!卜遊先生進去許久都不見出來,王爺,小姐到底怎麼樣了?”
蘇落歌撐著眩暈的身子,將憋悶的氣喘勻了才道
“袖音呢?著人瞧過了沒?”
流煙不敢多言,低下身道
“方才御醫瞧過了沒有大礙,吃了藥過會便醒了。”
蘇落歌道了句那便好便進了園子,流煙正要跟去,卻又被那兩名丫鬟攔下,只一人在園外著急。
蘇落歌進了月懿軒,園中亭臺樓閣,木橋溪水,玉蘭花也開的正好。
他推開屋子的門,卜遊一下就奔了出來,他紅著眼吼道
“稷王爺!你該告訴我青梔如今到底和他去了沒!還有!這房裡是誰?你尋個假貨打量著誆方家人嗎!”
一會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子,她穿著青梔的衣裙,面上是凌厲的英氣,只是背後看她倒是有幾分與青梔相似。
蘇落歌輕笑著開口道
“青梔此刻怕是和瑤玉已經走遠了,不會回來了。”
卜遊聞言詫異道
“你當真願意放她?”
蘇落歌抬頭看他,密密麻麻的疼繞上他的心頭,他推開卜遊進了屋內,屋子裡一切如舊,只是人卻不見了,笑靨如花也罷,泫然欲泣也罷,都不會再有那個柔夷的人在房裡等他了。
卜遊見他不語急得伸手扯他,可蘇落歌早已是強弩之末,被他一扯,竟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王爺!”
卜遊驚嚇得上前搭上他的脈,只覺得脈象微弱,又覺得手中黏膩,一伸手滿手腥澀的血腥味便湧了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落歌才睜開雙眼,他微微動了自己蒼白無血的唇,微微喘息著,滾動的喉間發出艱難的嘶啞聲。
“要喝水嗎?”
蘇落歌輕笑一聲,只怕是血失的太多了,竟生了臆想,發了狂。
見他不語,又一聲響起道
“我熬了許久的山藥紅棗湯,你可要喝些?你失血太多了,這幾日都起不來身的。”
第一句若是他的臆想,那第二句難不成也是嗎?這聲音這般清晰,他急不可耐的撐起身子,見人就坐在榻前的軟凳上,釵環褪去,黑沉沉的發披在身後,眼底有些許烏青,不知守了他多久,手中的碗裡還熱熱的蘊著白煙。
蘇落歌緊握著雙手,挺起的胸膛正劇烈的起伏著,一張臉早已漲紅,極力的睜著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人。
“你這般瞧我做什麼?王爺可別說受傷太重,竟將我忘了。”
蘇落歌遲疑著看了一眼又一眼。
終於,心口裡堵著的難受與刺痛轉瞬即逝。他顫著聲欲開口,卻不想淚水洶湧而下。
他可不可以說句他後悔了,當他將青梔推進瑤玉身邊的那一刻便悔了。
“青梔。”
萬千的悔意和失而復得的歡喜盡在在他肆意的淚水裡了。
青梔嬌弱的身子被他箍緊,瞧著他恨不得將自己融進腔子裡,抱的太疼了,可她不敢吭聲,只因這麼久了,從未見過蘇落歌這樣,哭的這樣委屈和肆意。
青梔未動,由著他將自己的衣衫濡溼,蘇落歌將委屈吐盡,這才鬆開青梔問道
“既然走了,為何又回來——”
那句可是捨不得我還未吐出口,青梔面上便已經不善。
青梔聽的蘇落歌如此問她,掙開身子,翻眼看了蘇落歌面上已然氣憤,屋裡燭火明亮,青梔沉臉對他。
兩人成婚許久除卻月棉兒之事以外,蘇落歌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講過,雖未盡夫妻之實,可到底是蘇落歌一味的照顧體諒,青梔一味的盡職盡責,哪兒有如今這般氣過。
“我知道身為王妃我是不足了些,除卻月姑娘之事我思量的不細緻以外,我便不曾覺得自己錯在哪裡,卻教五皇子下這般大的決心,竟將我這個活生生的人推出去,如今你這麼做,和當初我塞了月棉兒進府又有何區別!”
自打進了京都,這事情一樁一件的壓抑著青梔心口,前日又被蘇落歌這麼一遭,她愈說愈憤,對他更是多了幾分指責。
青梔指著屋裡站著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姑娘道
“你一面求著皇上將我嫁與你,一面說你為了護我娶我,一面說事事依我,一面又將我讓於瑤玉,五皇子端的是清風高義!如今倒顯得我不知好歹了!既然你將我讓出去了,又為何尋的這麼一個女子,是將她備下將來睹人思我嗎!”
青梔頭一次來與人這般說話,只激的她氣血翻湧,前日被蘇落歌使計交她給瑤玉之時都沒有這般憤怒。
可她艱難回府後卻瞧見原本她的屋子裡有一個與自己有些相似的女子,穿著她的衣衫坐在榻上照顧著蘇落歌,那時她便惱怒!氣的青梔將榻上坐的女子趕了出去。
蘇落歌見她已然偏解,惶然的捉住她的雙手道
“不,不是的!我何時能尋得另一個你呢!你在我心下是什麼都替不了的!風吟只是我用來擋方將軍的眼,我本想著過些日子尋個由頭說你突然惡疾——”
青梔打斷他道
“尋個由頭?那你可知我那卜遊師兄師承鶴鳴道長!那是奇才!豈由得你信口開河的胡謅!”
蘇落歌面露尬色他握緊青梔的手道
“我怎會不知你日日喚的卜遊師兄醫術絕然,更知道此事無他便成不了,所以多日前我就已經告訴他我要做的事,他點頭我才敢出此計策,不然方家那邊我真的誆不過去”
青梔聞言甩開他的手來,氣道
“好一個燈下黑啊!人常說五皇子冷情冷心冷面,城府又極深,我自是不信的,可如今我到不得不信了,你就這般瞞著我將我身邊之人盡數誆進來與你為謀了?當日我艱難回府,就說為何卜遊師兄見我後,任由藥碗砸在腳上也不低頭去瞧一眼,反倒是眼裡含了驚異的看我!”
蘇落歌不答,似是被人扼住脖頸口不能言,是了,這些皆是他做的,反駁不得。
青梔見他不語,又沉聲冷臉的問他
“那林子裡的那些黑子蒙面人也是你的人了?五皇子!你當真還有那些我不知道的啊!”
可她又何時真的去了解過眼前的人呢,只一味的貪的他對自己的好,縱著自己。
蘇落歌心下糾結,蒼穹閣的事自然是不能讓青梔知道!當年方家嫡長女丟失可是與蒼穹閣脫不了干係,眼下還不行,不能讓她知道。
“不,不是。”
蘇落歌隱著雙眸不敢抬頭看她,又怕她不信,便將皇上召自己進宮之事和盤托出。
青梔心下大驚,她不解的看著蘇落歌,蘇落歌解釋道
“前日的那些人我是真不知曉,父皇不信我,你也不信嗎?”
屋內燭火搖曳,青梔本想言明她確實不信!可蘇落歌卻沒道理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