嶸亭，肆意閣前。
“進來說。”
付溪亭見方知意兩人愣在那裡，就招呼她們進屋。
方知意拉了下陳玖的胳膊，“你看錯了吧。”
陳玖眨了下眼睛，遮住眼底的黯然，輕聲道：“可能……是我太想他了吧。”
“進來。”付溪亭見兩人沒動，以為方知意沒聽到，就走近幾步，又說了一遍。
方知意看向他，笑道：“好，這就進去。”
付溪亭輕點下頭，隨後揹著手先一步轉身進屋。
方知意輕晃了下陳玖的胳膊，“陳玖，我們進去吧。”
陳玖長長撥出一口氣，調整好狀態，“好。”
剛才陳玖注意力一直在那個消失的人身上，完全沒有在意付溪亭。
眼下進到樓閣裡，陳玖著實不能把眼前的人和細心以及付溪亭這三個字聯絡在一起。
畢竟方知意也沒告訴她，付溪亭是一個愛穿大爺背心，剃著寸頭，有著一身肌肉，身高將近一米九的硬漢啊。
所以她聽到名字後先入為主，一直以為付溪亭是那種竹林小公子的形象……
但好在他穿的是運動褲和運動鞋。
“付……老闆？”陳玖有點不確定。
付溪亭在她面前站好，主動伸出手，“是我。”
嗯，聲音也不像硬漢。
陳玖禮貌回握，“你好，我是知意的朋友，陳玖。”
付溪亭點頭，回了個你好後就把手鬆開了。
陳玖輕撞了下方知意，在她耳邊低語，“挺反差啊。”
方知意壓低聲音回她：“我也覺得。”
付溪亭轉過身，拿起放在一旁的一盤糕點，遞給方知意，“嚐嚐。”
“百合酥。”付溪亭緊接著介紹道。
“好吧。”
她剛想問這是什麼來著。
方知意接過盤子，先遞給陳玖，等她捏了一塊後，自己挑了一個偏小塊兒的。
百合酥應該是剛做出來的，還保留著百合原有的清香，很酥脆。
付溪亭指了下那邊的沙發，“過去坐。”
說完後自己就轉身離開了。
“還真，挺有個性。”陳玖小聲道。
方知意拉著她過去，聞言笑道：“他話特別少。”
陳玖點頭，“看出來了。”
坐下後，陳玖才開始打量這屋子。
肆意閣外面是典型的古建築，室內也是中式裝修。
傢俱全是實木的，陳玖不懂木，但一眼就能看出來不便宜，甚至可能比方知意家的還要貴點。
“這是他家？”陳玖問出心中所想。
“是我家。”付溪亭先方知意一步回答。
他慢悠悠地從樓上下來，左手託著一個海棠花狀的小茶盤，上面放著三杯倒好的茶。
瞧瞧，連茶盤都這麼精緻。
他把茶盤放到茶几上，隨後將茶一杯一杯地擺在兩人面前，“配著吃。”
說完，他自己端了一杯，坐到方知意旁的圈椅上，翹起二郎腿，抿了一小口。
方知意端起來正準備喝，突然想到什麼，便開口問道：“水餃你換的？”
付溪亭點頭。
“為什麼？”
付溪亭沒回答，只是反問她：“好吃嗎？”
“好吃。”
付溪亭越過方知意，看向陳玖，“看到會開心嗎？”
陳玖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頭，“會開心。”
晶瑩剔透的粉嫩櫻花，當然會開心。
更何況口感還一絕。
付溪亭攤手，“這就是原因。”
方知意抽了一張紙，食指和拇指在上面輕捻著，將指尖殘留的碎渣擦去，“好吧。”
付溪亭又抿一小口茶，“心情好點了嗎？”
聞言，兩人都愣了下。
付溪亭怕引起誤會，便解釋說：“根據你的選單，猜的。”
方知意回想了一下自己點的菜，著實不知道是哪道菜，讓付溪亭猜到這層的。
付溪亭見兩人沒說話，就主動開口：“如果不急著走，等我把樓上的奶月餅和山藥糕拿下來，去五攸閣聽戲吧。”
她們最開始來就是衝著戲來找付溪亭的，沒想到話題竟被付溪亭主動提起。
方知意答應得很爽快：“行啊，今天唱的什麼戲？”
“鎖麟囊。”
付溪亭回答完，把手中的茶放到桌子上，放下翹起的二郎腿，隨後起身，“你們先去五攸閣，我稍後到。”
話音剛落，付溪亭轉身就上樓了。
方知意看向陳玖，把手中的紙乾淨的那塊朝向她，“我們也走吧。”
陳玖熟練地順著她的動作，將指尖的碎渣擦拭乾淨。
方知意端著那盤百合酥，剛出門，身邊就出現一個女生，跟今天給她們上菜的那位穿著一樣，是肆意閣中的傭人，不是嶸亭的服務員。
“姑娘給我來拿吧。”她雙手攤開在方知意麵前。
方知意下意識拒絕。
那女生又說：“沒事的，這是付先生吩咐過的。”
聞言，方知意把盤子輕放到她手裡，“麻煩你了。”
女生笑著搖頭，後退幾步，跟在兩人身後。
方知意和陳玖走回五攸閣的時候，發現剛才吃飯的八仙桌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向戲臺擺放的三把玫瑰椅，中間還夾著兩個配套茶几。
方知意停下腳步，側頭問後面的那個女生，“五攸閣是付溪亭平時聽戲的地方嗎？”
“一半一半吧，姑娘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付先生，他都會告訴您的。”那女生邊回答方知意的問題，邊越過兩人，把糕點放在茶几上。
她笑著看向兩人：“姑娘們快落座吧，戲馬上就開始了。”說完後，她便退下了。
陳玖先方知意一步，坐到最右邊的椅子上，“小知意來坐中間。”
方知意失笑，“好。”
陳玖左手手臂搭在扶手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她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環視一圈。
整個園林所有的燈籠都亮了起來，水榭靠近戲臺的那側窗戶都開啟了，景觀石周圍的氛圍燈也亮起來了。
燈影搖曳，微風乍起。
雖是夏夜，但如今在湖中心坐著，還感覺有些涼意。
伴奏起，梅香踩著鼓點登場。
應聲而來的還有付溪亭。
他先將放有披肩的托盤和茶盤以及帶來的糕點都讓人放到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隨後才走到方知意左邊，落座。
“煮了白茶，配著糕點吃。”他湊到方知意耳邊，輕聲說。
方知意點頭，笑道：“好，我感覺你今天比之前話多了不少。”
付溪亭抬起左腿壓在右腿上，隨後雙手疊放在膝蓋處，“想說自然就說了，我只是不喜歡說廢話。”
“理解，算是個好習慣。”
薛湘靈登場了，三人都開始認真聽戲。
“怕流水年華春去渺，一樣心情別樣嬌。
不是我無故尋煩惱，如意珠兒手未操，啊，手未操。
仔細觀瞧，自己選挑，鎖麟囊上彩雲飄……”
方知意和陳玖兩個人愛好很雜，聽的東西更雜，京劇崑曲評彈都有涉獵。
《鎖麟囊》是方知意和陳玖從小跟著陳如霜聽的，百分之八十的詞都會跟著唱。
不過最近方知意喜歡的是崑曲《琵琶記》。
“知意。”付溪亭突然開口叫她。
“嗯？怎麼了？”
付溪亭摩挲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默了默，“下次來提前告訴我，我讓人唱《琵琶記》。”
方知意下意識答好，但隨即又意識到好像哪裡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想聽《琵琶記》，我小姨說的？”
付溪亭在心裡默默回答：知意，不要懷疑，我能讀懂你。
雖心裡這樣想，但付溪亭不敢這樣說，就順著方知意的話，“對，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