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點名的魏青有點冒冷汗,他很久沒見孟舟這麼生氣了。
“有……有幾句,語氣不太對的。”他有些結巴地回答。
孟舟點頭,“明白,漢語中的陰陽怪氣,對吧。”
魏青看了眼孟舟的眼睛,隨後點點頭。
孟舟還準備說些什麼,被蘇景昀攔下來,“等他們看我修復完《孤石山水圖》後,我相信他們會改觀的。”
孟舟覺得他說的有理,教育人的話到了嘴邊變成:“白天來看蘇先生修復,我跟你們一起。”
他說完後,就帶著兩人去吃飯了。
吃飯間,孟舟代表博物館給他們兩人道歉,還說了很多好話,既如此,蘇景昀也不想計較太多。
吃完飯後,蘇景昀是讓王叔來接的,沒讓孟舟送。
一直等坐上車後,羅培文才深撥出心裡憋著的這口氣:“彆扭,太彆扭了!”
蘇景昀抬起手把眼鏡拿下來,放到右手中輕握著,左手按摩著太陽穴。
聽到羅培文的話,蘇景昀睜開眼睛,往他那邊看了一眼,“還在生氣?”
“也不算,就是越想越怪。”
蘇景昀的目光越過羅培文,看著車窗外快速移動的街景,他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確實有點奇怪和無厘頭。
羅培文摸著下巴分析道:“你看哈,是這個孟舟先來找我們,哦不,準確來說是找你,之後迎接你的時候還遲到,博物館的那幾個外國人,咱們跟他們又不熟,一直擠兌你算怎麼回事?後來孟舟又出來唱紅臉,剛才的態度還算不錯,為什麼啊,我想不通。”
蘇景昀搖頭:“猜不透。”
羅培文:“我看那老頭沒有說要給咱們《箴圖》的意思。”
蘇景昀把眼鏡帶好,反問他:“你開口找他要了?”
好傢伙,問住他了。
羅培文沒底氣地回答:“沒……沒要。”
“今天再看情況吧,我覺得有戲。”
王叔給他們送到了酒店門口。
蘇景昀馬上走進酒店時,又折了回來,走到王叔面前,問道:“王叔,我今天失約,沒回家,我母親有說什麼嗎?”
王叔連忙回答:“沒有沒有,太太看您這麼忙還心疼呢,倒是先生看起來挺失落的。”
他父親,失落?
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蘇勤失落的神情。
蘇景昀又問:“那我父親說什麼了嗎?”
王叔搖搖頭,“先生跟太太都挺想您的,不然也不會聽說你要來D國出差後整夜睡不著,太太這幾天一直研究食譜呢。”
蘇景昀不太相信:“江女士現在沒有演出嗎?”
王叔笑了笑:“少爺,這些問題等您過兩天回去了,親自問太太和先生吧。”
聞言,蘇景昀愣了幾秒,隨後回答道:“好,聽王叔的。”他看了下時間,又對王叔說道:“王叔快回去休息吧,這麼晚還麻煩您來,今天下午我自己聯絡車就行,您在家休息吧。”
王叔:“少爺別跟我客氣,從小都是我接送您,也只有我來接太太和先生才放心。”
蘇景昀給他開啟駕駛座車門,“您回去後給我發個資訊,我也放心。”
王叔坐進去,呵呵地笑了幾聲,“好嘞,少爺您也回去休息吧。”
蘇景昀目送王叔離開後,轉身走進酒店。
羅培文一直在門口等他,見他回來,迎上去,“下午什麼時候去威德?現在天都快亮了。”
蘇景昀右手輕扶在頸窩,活動了一下脖子,“說實話,要不是想修復《箴圖》,這個夜我真不想熬。”
他在心裡算了下時間,“中午睡醒吃個飯再過去。”
羅培文:“反正你得睡夠九個小時唄。”
蘇景昀:“你不睡?”
羅培文理直氣壯:“睡啊。”
有覺不睡腦袋進水。
下午兩點,兩個人動身去威德博物館。
今天博物館沒有閉館,孟舟讓他們從側門進,剛進去發現迎接的陣仗跟昨天的一樣,就多了個孟舟。
蘇景昀也沒跟他多客套,簡單打了招呼就去修復室了。
許是孟舟在的緣故,那幾個人今天很是安分,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看蘇景昀修復。
蘇景昀將畫在牆上繃平,準備開始全色。
全色,就是將漏洞處失去的顏色的地方補好,使畫面統一。
這幅《孤石山水圖》被火燒得還比較嚴重,所以需要補的地方也多,蘇景昀整個下午都在忘我地調色、配色、補畫。
畫上提的有詩句,有幾處也因破洞出現斷筆的情況,所以這時候就需要接筆。
《孤石山水圖》的詩是孟頫提的,蘇景昀對他的字比較熟悉,也就省去了研究筆法的步驟。
他接完最後一筆,轉身將毛筆放回去,身後補完的畫完整展現在眾人眼前。
蘇景昀近幾年一直主修古籍,羅培文知道他古畫也修復的很好,沒想到這麼好。
在場的人看到後皆倒抽一口氣,約瑟夫昨天已經很震驚了,今天看到修復完的畫更是驚訝,他呆呆地張開嘴,輕聲說了句天哪。
“歎為觀止!我孟某好久沒見到這麼高超的修復技藝了!”孟舟的激動明顯可見。
約瑟夫走上來,拉住蘇景昀的手:“蘇先生,我能拜您為師嗎?我真的太想跟著您學古畫修復了,您每個步驟不僅完美還很有效率,我太佩服您了!”
約瑟夫激動地表達自己心情,眼睛甚至都溼潤起來。
蘇景昀看到他的反應笑了,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還沒準備說話,就聽見有個人用蹩腳的中文叫著蘇先生。
蘇景昀抬起頭,找到了聲音的主人。
果然是昨天陰陽怪氣的那個。
那人斜著身子從兩個人中間的縫隙穿過,從後排來到蘇景昀面前,隨後規整地鞠了一躬,繼續用彆扭的漢語,他說:“蘇先生!對……對不起,請您原諒!”
他說完後,腰也一直沒有直起來,其他人見狀紛紛給蘇景昀道歉。
等道歉聲停下,蘇景昀走近這個人,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將他扶起來,“好,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默了兩秒,蘇景昀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於是他又說:“我們都是修復師,對所有的文物應該一視同仁,你們可以對我有意見,但希望不要對華國的文物有意見。因為我相信我的實力會消除偏見,而對文物,我只希望他們燦爛,被用心對待。”
幾個人被他這番話說得臉紅,紛紛低下頭。
“蘇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孟舟突然開口。
“您說。”
孟舟猶豫幾秒才開口:“我想聘請您到威德博物館當修復指導教授。”
聞言,羅培文倒是先眼前一亮,不動聲色地給蘇景昀一個眼神。
蘇景昀笑了,“我做不了主,得先問問我師父。”
說著,他拿出手機,給程英年撥了過去。
滴滴幾聲後,電話接通,蘇景昀開啟擴音,把孟舟的意思傳達過去,將近半分鐘,電話那邊都沒動靜,正當蘇景昀想確認程英年還在不在的時候,那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一句。
“我不同意!”
蘇景昀沒等他下文,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怕他再打過來,順手關了機。
孟舟有點不知所措,“那……這……”
“我同意,但是我有條件。”
孟舟看有戲,“什麼條件你說。”
“《箴圖》。”
條件竟然是他要《箴圖》。
蘇景昀看他面露難色,“要不然我們各退一步,我在這裡把《箴圖》修復完,期間指導古籍、古畫、陶……”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隨後接著說:“以及陶瓷器的修復工作,並且給他們制定訓練計劃。至於《箴圖》,我只要崔老修復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