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外國人的目的太明顯了,拿歷史傷疤激怒你,然後幸災地在看著你爭辯,看你變得面目可憎。
只可惜他不是這種人,羅培文雖脾氣急,但也不會變成這樣。
蘇景昀輕笑一聲,“我聽說,威德博物館前段時間從火場中搶救出來一批古畫。”
他不經意間掃視一圈,隨後繼續淡淡地開口,“看樣子各位好像對蘇某的修復技術還是不太相信,不介意的話,可以把破損最嚴重的那幅拿出來,讓我修復。”
魏青:“這……我去給孟先生打個電話。”
“給你修復《箴圖》就不錯了,還想修復其他的,真對自己有信心。”
“別這樣說,人家可是華國頂級修復師,那技術肯定好啊。”
“你們是覺得孟教授不會回來是吧。”有個外國人看不下去,開口提到一句孟先生,果然,那幾個討論的人噤聲了。
羅培文沒理會他們的陰陽怪氣,蘇景昀更不在意這些。
羅培文走到蘇景昀身邊,拿肩膀輕撞他一下,隨後湊到蘇景昀的耳邊,“這種話你是不是很久沒聽過了?”
蘇景昀:“還真是挺久的,有十年了。”
羅培文摸著下巴回想:“這麼算的話,確實有十年了,不過你當時才18歲,誰也不相信這麼小的孩子能修復那麼有難度的山水畫。”
“你信嗎?”蘇景昀反問他。
“我?我當然信啊。”羅培文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沒記錯的話,你當時應該比這個外國人更陰陽怪氣吧。”
羅培文:“……”
我就不該提起這檔子事,誰知道蘇景昀這人記性這麼好。
羅培文心虛地摸了摸鼻尖,“那時候,不懂事嘛。”
蘇景昀意味深長地嗯一聲,“按年齡算,還得叫你一聲羅哥呢。”
好傢伙,你敢叫我可不敢應。
羅培文跟他開玩笑:“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蘇主任別跟我一般見識呀。”
蘇景昀:“貧的。”
羅培文剛才想打人的衝動,在和蘇景昀貧嘴的過程中消散了。
沒多久魏青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人,手裡託著裝畫的長方形盒子。
魏青:“蘇先生您好,孟教授聽到您願意修復其他的很高興,還說馬上就趕回來看您修復。”
蘇景昀頷首,“麻煩了,那我就先開始了,請告誡他們不要走動。”
魏青連忙答應,按著蘇景昀的意思安排下去。
蘇景昀小心翼翼地拿出畫,檢查了一下畫作的掉色程度。
他的古畫修復技藝,是跟另一位師父學的,但很可惜,師父早些年去世了。
師父教他修復古畫時,要先對畫作進行“望聞問切”,如果是絹本畫,就要先看它掉不掉色。
蘇景昀仔細檢查後,發現不掉色,就決定用開水洗畫。
“哦蘇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嗎?”
“這畫都成這樣了,竟然還要用熱水,哦天啊,真是不可思議。”
經那個人提醒後,他們也算收斂一點,但不多。
只是把英語換成德語說出來了。
可惜蘇景昀不僅能聽到,還能聽懂。
他無奈笑著搖頭,看向魏青。
魏青瞭然,有些狗腿地說:“有!蘇先生要什麼有什麼!”
蘇景昀趁著他去拿東西的時候,問他們有沒有古畫的修復師。
只有一個看起來年齡很小的孩子,有些不自信地把手舉起來一點。
蘇景昀淺笑道:“來我旁邊,我教你一些東西。”
他鼓起勇氣來到蘇景昀身邊,用蹩腳的中文介紹自己,“我叫……約瑟夫,我會一……一點點漢語,也可以聽懂漢語。”
羅培文帶著寵溺摸了摸他的頭,指了下蘇景昀,對約瑟夫說:“這個大哥哥會很多東西,讓他好好教你。”
剛才只有這個孩子沒跟他們同流合汙,現在看起來確實是個乖孩子。
約瑟夫重重地點下頭。
蘇景昀需要的東西齊了,便帶著約瑟夫開始洗畫。
他一共用滾燙的開水燙畫五次,之後又用清水漂洗。
蘇景昀看出來約瑟夫的困惑,輕聲問道:“想問什麼?”
約瑟夫小聲地問:“為什麼要用熱水洗這麼多次?”
原來是這個問題。
“我師父教的,畫作不褪色就用熱水洗,如果褪色就要用溫水或者冷水,這幅《孤石山水圖》經歷過火災,這樣才能挽救回來。”
擠吸髒水和揭腹背紙的步驟比較簡單,主要是小心和耐心,蘇景昀為了鍛鍊約瑟夫,就讓他去完成這兩步。
到揭命紙時,孟舟回來了,他輕聲地站到這群人的身後,默默地觀看蘇景昀的修復工作。
命紙是畫芯的託紙,而託紙直接和原畫接觸,所以這個步驟特別重要。
蘇景昀拿著工具滴水,修補極小的漏洞,等畫芯處理好後,重新託上命紙。
這是約瑟夫見過把命紙託得最平整的一個人,沒有一絲褶皺。
他不僅感嘆,“我的天,太神奇了,怎麼做到的?”
蘇景昀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頸椎,聞言笑了,“你指什麼?”
約瑟夫指了下《孤石山水圖》,“命紙,好平整,怎麼做到的。我現在一直做不好這個。”
蘇景昀笑著回答他:“說實話,這在華國是修復的基礎,不過也很簡單,熟能生巧就行,我相信你也可以。”
蘇景昀怕他聽不明白,用英語給他又講了一遍。
約瑟夫:“嗯!我會好好練習的。”
話音剛落,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孟舟從後邊走上前,“蘇先生辛苦了,孟某有失遠迎。”
蘇景昀和羅培文同時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一位金髮且異瞳的外國人走到他們的面前,還對蘇景昀伸出右手。
蘇景昀回握,“孟先生?”
“是我,我的中文還不錯吧。”孟舟笑著說,說完又找羅培文握手,“羅先生您好。”
羅培文:“您好,您中文太好了。”
好到他們兩個以為孟舟是華國人。
孟舟大笑幾聲,“蘇先生羅先生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飯,古畫明天再修也來得及。”
他不說還好,一說羅培文肚子還真有點餓,羅培文看了眼手錶,發現竟然凌晨了。
蘇景昀笑著應下,抬頭尋找下午陰陽怪氣的那幾位,看著他們的眼睛說:“這幅畫作用半天的時間修復不完,希望幾位今天白天繼續來看我全色和接筆。”
幾個人眼神躲避,卻被孟舟看到了。
孟舟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你們中間有人對蘇先生不敬?”
“蘇先生不僅是華國頂級修復大師,更是我請來的貴賓,平時他的演講一票難求,你們竟然不珍惜,反而浪費時間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我對你們太失望了!威德博物館東方部本來就缺少修復師,華國的古董又有特別的修復方式,你們不抓住機會找蘇先生請教,反而浪費他的時間,就為了在你們這些人面前證明自己的實力?傳出去我威德的名聲還要不要!真是讓人笑話。”
蘇景昀看孟舟是真生氣了,便開口:“孟先生,不必動怒,能修復《孤石山水圖》我很開心。”
孟舟對著蘇景昀擺擺手,隨後自己給自己順氣,“他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沒?”
蘇景昀還沒說話,孟舟指了下站在一旁的魏青,“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