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antic莊園,書房內。
蘇景昀捏起碎片,拿起旁邊放著的軟布,細心地擦拭著。
瓷器粘補前,是要清洗的,但這很明顯是已經清洗過的,蘇景昀就想著拿軟布擦了就行。
洗得這麼幹淨,肯定是蘇勤親自洗的。
而且蘇景昀猜想蘇勤隔一段時間就會把它拿出來清洗。
蘇勤要想修個瓷杯,恐怕早就修完了,可他偏偏等蘇景昀回來,讓蘇景昀自己修。
蘇景昀輕嘆氣,將擦拭好的瓷片重新排整齊。
這個馬蹄杯,被他摔得破了四塊,但好在可以完整地拼起來,只需要粘合。
金繕的粘合需要使用大漆,但大漆本身是沒有可塑性的,所以需要蘇景昀在裡面新增麵粉調和。
他捏起碎片,耐心地將調好的生漆面用和斷面大小差不多的調刀,均勻地塗在斷面上,薄薄的一層,隨後捏起另一片,順著斷面把這兩塊粘合在一起,順著力擠壓。
由於生漆面受到擠壓,有部分被擠壓出來,蘇景昀順著口沿刮掉,還減少了口面打磨的時間。
蘇景昀反覆調整,最終使每一個縫隙裡的大漆都均勻分佈。
隨後他拿起一旁預熱好的熱熔膠槍,對著縫隙,像縫線一樣左右拉住兩塊瓷片,正反兩面都如此,對粘合處進行加固。
完成後,他拿起第三片,按著剛才的步驟進行粘合。
還是一樣地塗漆,一樣地用力擠壓,一樣地調整,一樣地加固。
蘇景昀的工作和生活好像都是這樣,永遠在重複。
等四片全部粘合完後,蘇景昀把盤子中調好的生漆面用保鮮膜封存好,放在一旁。
隨後,蘇景昀拿著粘合好的馬蹄杯離開書房,來到別墅的頂層。
因大漆需要一個特定的乾燥環境,所以別墅的頂層有蘇勤蓋的蔭房,專門為修復瓷器所建。
蘇景昀把馬蹄杯放進蔭房裡,他拍了張照片後,將門關上,回到自己的房間。
蘇景昀邊走邊拿出手機,把剛才拍的照片發給蘇勤,他沒有新增文字說明。
蘇景昀不知道,蘇勤和江亭亭兩人一直沒睡,看到這張照片時,蘇勤的眼眶溼潤得明顯。
江亭亭還打趣他:“這怎麼年齡越大越容易哭了呢。”
蘇勤背對過去,反駁她:“你不懂,小昀的手藝這麼好,我怕他不願意拾起來,現在看他雖然這麼多年沒碰瓷器,但手藝還在,可見這孩子的基本功有多紮實。”
聞言,江亭亭突然有些怒意,“能不紮實嗎,膠塗厚了要打,塗薄了也要打,線畫歪了粗了都要捱打,小昀小時候可沒少挨你的打。”
蘇勤跟她理論:“那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你小時候彈琵琶沒捱過打?”
江亭亭一時無法反駁,她的琵琶能彈到現在的高度,還真是小時候捱打出來的。
這個方法不對,但管用。
蘇勤用手心按了按有點發酸的眼睛,“罷了罷了,往後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景昀回房間的時候,羅培文還沒睡,他聽到隔壁有開門的動靜,就開啟了自己的房門,衝著蘇景昀喊:“Surprise!”
蘇景昀:“……”
蘇景昀沒理他,開啟門走進去。
羅培文當然不在意他的態度,在他關門的前一刻從門縫中擠了進去。
蘇景昀也是很服氣的:“我這麼晚不睡是在幹活,你為什麼?”
羅培文理直氣壯:“打電話啊。”
“和嫂子?”
羅培文伸出一根手指,在蘇景昀面前搖了搖,“我老婆早睡了,我跟小蔣打電話呢。”
聽到名字,蘇景昀眉頭微皺,他還沒說什麼,羅培文就開口了。
“你看你看,皺眉了吧,你先別急。”
他邊說邊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到一個影片,點開,遞給蘇景昀,“你先看這個。”
蘇景昀接過,垂眸看向螢幕。
是花樣跳繩聯賽個人賽決賽的一個影片。
影片中的人做了至少十種纏繞,包括但不限於交叉組合纏繞,胯下組合纏繞,肩部纏繞。
除此之外還新增的有俯臥撐,雙搖,前空翻等。
每一個招式都銜接得特別絲滑,動作行雲流水,尤其還能跟背景音樂融合在一起,所以毫無疑問地拿下金牌。
影片中的人不是蔣牧晚,但處處都像蔣牧晚。
“很像。”蘇景昀給出結論,然後把手機還給羅培文。
羅培文接過,點頭表示贊同,“影片中的人,叫賀詞,退役的花樣跳繩運動員,而我們小蔣,有一個外號,叫小賀詞。”
羅培文開啟一個帖子,劃到最下面的評論區,再次遞給蘇景昀。
“你別說,小賀詞還真不錯。”
“小賀詞好帥!”
“小賀詞好好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跳過賀詞大神的。”
蘇景昀翻遍評論區,幾乎看不見幾條帶著蔣牧晚大名的誇獎。
就連帖子的標題都是“花樣跳繩運動員小賀詞的金牌之路”
蔣牧晚追夢的這一路有多不容易,蘇景昀都知道。
但蘇景昀現在才知道,蔣牧晚一路上得到的所有誇獎,都基於另一個人。
他好像不是蔣牧晚,只是賀詞的影子,是代替賀詞的存在。
蔣牧晚沒有自己的名字。
蘇景昀想他知道蔣牧晚為什麼會選擇退役了。
他按滅手機螢幕,還給羅培文,抬起手緩緩按著脖子,“懂了。”
羅培文收起手機,沒說話,只是拐回自己的房間,拿上剛才讓王叔準備的醫藥箱,又折了回來。
“躺床上去。”
蘇景昀看著他這架勢,就猜到了他要給自己針灸,“今天太晚了。”
羅培文邊拿出酒精給手消毒邊說:“別墨跡,你這頸椎早晚要被你作壞,這才來幾天啊,得了空就按你那脖子,平常就見你疼得厲害才會這樣,之前說要給你針灸,去你家堵你都都堵不到,我是能害你還是能把你扎殘了啊。”
蘇景昀聽出來羅培文語氣中的關心了,也不跟他客氣,脫了短袖在床邊趴好。
羅培文做好準備後,拿著針,找好穴位,直接下針。
“我這次就先簡單的給你扎一下天柱,頸百勞,大杼也就是頸三針哈,下次把你後溪穴,風池穴,風府穴,大椎穴,肩井穴,一起全部紮上。”
蘇景昀:“行,隨你。”
羅培文拿過來一條薄毯子,蓋在蘇景昀的背上,說回最開始的話題:“小蔣這孩子,不喜歡把悲怒掛在臉上,所以看不出來他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我剛才是費了好大勁才問出來他退役的原因。”
“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別跟他計較,也別說他矯情。”
蘇景昀搖頭。
怎麼會說他矯情呢,蘇景昀完全可以理解他,畢竟沒有人想當替身。
“還有,小蔣說他是今天回的J市,而且之後會在A大當體育老師。他還問我知不知道哪裡有師傅做百合酥厲害,我讓他去嶸亭找……”
羅培文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蘇景昀的呼吸聲輕了下來,他看過去,原來是睡著了。
累成這樣,不睡著羅培文才覺得不科學。
他把薄毯子換成了稍厚的一條,躡手躡腳地重新蓋上,隨後坐在一旁拿出手機,開啟電子書開始看。
針灸留針一般留2030分鐘,但羅培文看他疼得厲害,就多留了10分鐘。
羅培文起針後,用消毒棉球輕輕地按壓一小會兒針孔,防止出血或針孔疼痛不適。
一切處理妥當後,羅培文才回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