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自己的老師,蘇儉。
聽到她說送簪子,站在桌子後面的男人繞到方知意麵前,“方小姐來了也不說一聲,好讓人去接您啊。”
方知意衝他頷首,隨後把盒子拿出來,遞給他,“白院長真是折煞我了。”
白建中呵呵地笑了幾聲,接過盒子,開啟,雙眼微眯,打量了許久。
蘇儉注意到了這枚簪子,他從白建中手裡把盒子拿過來看。
“這枚簪子……”他欲言又止。
“怎麼說?”白建中問他。
蘇儉一臉嚴肅地搖搖頭,說了句沒事。
他把盒子還給白建中,隨後他沉著臉囑咐道:“剛才說的事情免談,你的位子也不是隻有你能坐。”
是威脅。
明目張膽的威脅。
方知意和白建中都聽明白了。
她看著屋內氛圍不太對,就開口緩解了一下,“那,勞煩白館長把簪子送到華國博物院了。”
白建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接下這個臺階,連忙答道:“誒,好好好。”
蘇儉冷哼一聲,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來。
“知意,過來,跟著我。”
方知意說好,跟白建中頷首示意後,跟上了蘇儉。
蘇儉沒有離開博物館,而是從二樓下到一樓,隨後徑直走進7號廳。
方知意看出來他有心事,便跟在他後面,沒說話。
7號廳大部分都是魯甸墓出土的文物,不過現在還沒有對外開放。
方知意第六感告訴她,關於簪子,蘇儉一定知道什麼。
蘇儉在魯平王三世的展示櫃前停下,除了有他的屍骨,還有陪葬的一些文物,他望著裡面久久沒有回神。
良久,他終於開口說話。
“知意,簪子從哪裡帶回來的?”
“威德博物館。”方知意輕聲回答道。
蘇儉點點頭,他的情緒明顯的低落。
“老師,這是裕寧的簪子吧。”
聞言,蘇儉扭過頭看著方知意,眼眸中多了一絲不可思議,“你知道?”
她嗯了一聲,“您也知道吧。”
蘇儉點頭,“都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方知意說好,把她摸骨摸到的都跟他說了。
當提到魯平王三世的時候,蘇儉皺了一下眉,不過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但他好像想從口袋裡掏出什麼來,可手是抖的,幾次都沒成功,便放棄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掛著一絲不易被察覺到的顫抖,“我知道了,知意,你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待會兒。”
方知意有點擔心,“老師,您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
他說好。
在方知意準備離開時,他又叫住了她,“知意,我寫個申請,把簪子留在君疇身邊吧,你讓白建中不用送到華國博物院了,讓它留在這裡。”
方知意看到他微微溼潤的眼眶,答應下來。
簪子是裕寧的,卻屬於君疇。
方知意到底是沒有蘇儉考慮得周全,她只是想著能把它帶回來就好。
方知意走後,蘇儉順著玻璃滑下去,坐在地上。
地面上還是有點冰涼的,廳內還開著空調,吹得蘇儉有點冷。
他望向魯平王三世,沒有預兆地流下兩行淚,“九霄,簪子找到了。”
君疇被魯平王接回去時,已然頭身分離。
魯平王看到自己珍愛的兒子成了這樣,氣火攻心,駕崩了。
本來他馬上就可以接他回家的。
隨後魯平王二世即位,也就是大皇子君衍,君疇的大哥。
而九霄,是君衍的嫡長子,魯平王三世。
君衍接手了君疇的喪事,以及他父皇的。
君衍找了全國最好的大夫,將君疇頭身縫合起來,把他放在原來的房間。
君衍還找了人處理他的屍體,防止屍臭和腐化。
他甚至為君疇打造了一副冰棺。
當時九霄還小,對這個未曾謀面的五皇叔很好奇,便溜進他的房間。
九霄看到君疇的時候,差點被嚇昏過去。
他跪下給君疇磕了幾個頭後才開始打量這間屋子。
君疇很小便離開了魯甸,所以他的房間裡冷冰冰的,沒有什麼煙火氣,只是維持著原來乾淨的樣子,這麼多年也沒有變過。
房間裡也沒有什麼擺件,只有一枚簪子,安安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九霄將簪子帶走,好好地保管起來。
這枚簪子本來準備與君疇一同下葬,但清點陪葬品的時候卻找不到了。
君衍便做主,親手將自己常用的一柄配劍,放到了墓裡面。
再後來,裕寧在九霄那裡看到了簪子,她雖是品階最高的女官,但也不好對太子說什麼。
因緣之下,九霄得知了簪子的主人就是裕寧,便主動歸還。
裕寧沒接,她只希望待她死後,簪子能作為陪葬品,葬在她身邊。
九霄答應了,可簪子又不知被誰偷了去,只剩一個空盒子。
他找遍了整個魯甸國,依舊沒有找到。
九霄不得已,只能把這個空盒當成陪葬品。
之後,九霄即位,為二人追加封號……
蘇儉是怎麼知道的呢。
因為他就是九霄。
準確來說,他是帶著九霄記憶的蘇儉。
蘇儉接受這個事情花了很多年,因為他不只帶著九霄的記憶。
方知意跟白建中傳達完蘇儉的意思後,開車離開了。
她到Y城的時候,才五點多。
陳玖六點半才下班。
方知意便找了個花店,買了束百合花,把車停到HANS的停車場,抱著花進去找她。
陳玖之前給過她一個家屬卡,不用預約就可以直接進,不過她之前在忙,這還是第一次來。
能看得出來,HANS確實放假了,其他部門也都只有零零散散的一兩個人。
方知意一眼就看到陳玖,託著腮坐在工位前,一臉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把花藏在身後,輕手輕腳地繞過去,站在陳玖身後,“都快下班了怎麼還悶悶不樂。”
陳玖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下了一跳,瞬間回過神來,轉身看到是方知意。
她拍了拍胸口,“你嚇死我了!”說著還伸手拍了下方知意。
方知意藏在身後的百合花的包裝紙發出一陣聲響。
“帶了什麼東西?”
陳玖探著脖子,往她身後看去。
“給我買了花?”
見她猜了出來,方知意也就沒繼續藏,從身後把花拿出來,笑道:“給陳玖公主進貢的百合花。”
陳玖接過,低頭湊近聞了聞,“這是白拉菲吧,沒記錯的話,你送的白色百合已經集齊九宮格了。”
方知意回想了一下,笑著點頭,“白拉菲,花店老闆是這麼介紹的。”
陳玖把花放到桌子一角,滑動椅子離方知意更近一些,隨後抱住她,剛才的喜悅突然被悲傷淹沒,“知意,他好像失聯了。”
聞言,方知意一愣,把她拉開,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江晥?”
怪不得,她剛才還在想,陳玖看到花為什麼這麼冷靜。
畢竟陳玖不愛珠寶不愛豪車,只鍾愛於百合花。
聽到這個名字,方知意明顯感受到陳玖在顫抖,她彎下腰,用力將陳玖抱住。
方知意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嘴裡安慰著她。
“陳玖,別怕別怕。”
“知意。”
陳玖叫她,聲音中夾雜著絕望。
“我在呢。”
“你看新聞了嗎?”
方知意剛想說沒有,就聽到她又說,“M航班墜海了。”
“江晥就在這班飛機上。”
“明天早上,我是要去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