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差不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突然之間讓他放棄手中的權柄,告老回鄉,當一個富家翁。
說實話。
沒有大毅力的人,或者是有狠心的人。
是萬萬做不到的。
對於馮保而言,告老回鄉是最後一步棋。
這步棋,他不是沒有想過。
也不是沒有這個打算。
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不甘心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到了老家。
更不甘心,自己曾經做出那麼大的割捨,付出那麼多的心血,到頭來,卻落得個這般地步。
“顧相公,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咱家最近還在想著讓那戲班子,再去排一些新戲,萬歲爺喜歡看戲,還有……萬歲爺也喜歡和青茶,說起來,還是隨了顧相公您呢。”
“顧相公當初提出來的,採摘茶葉尖兒,然後用鍋炒出來,再晾曬一下。”
“有茶商還真的把顧相公說的茶葉炒出來了,雖說一開始喝著不太習慣,但是萬歲爺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還喜歡上了。”
“咱家再想辦法,弄一些更好的青茶茶葉……。”
“還有呀,咱家……。”
馮保就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他希望自己能夠抓住萬曆帝朱翊鈞的心,能夠哄好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抓住萬曆帝朱翊鈞的胃,能夠服侍好他。
這樣一來,萬曆帝朱翊鈞也就覺得自己離不開馮保,也就不會再厭惡他了。
說實話。
馮保的這種想法是好的。
畢竟,就算是顧青,想要站穩朝堂,第一步要做的也是哄好萬曆帝朱翊鈞。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就是皇權至上的時代。
若是哄不好皇帝,那就遲早滾蛋吧。
歷史上,申時行坐鎮內閣首輔的時候,就面臨著‘皇儲之爭’,一邊想要討好萬曆帝朱翊鈞,一邊又想要安撫群情激奮的百官。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邊都沒落到什麼好處,御史鄒德泳上疏,指斥申時行首鼠兩端。
申時行見群臣激忿,擔心大禍臨頭,遂上疏辭官。
神宗詔準,許他乘驛站的車馬歸鄉。
申時行就因為一個‘皇儲之爭’沒能讓萬曆帝朱翊鈞滿意,最終灰溜溜地告老回鄉。
好在,他也算是落得一個壽終正寢。
如今,馮保便是面臨著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他如何想辦法哄萬曆帝朱翊鈞。
卻總是沒辦法讓對方開心起來,讓對方覺得有著他馮保的服侍,會十分的舒服。
馮保的存在,已經開始讓萬曆帝朱翊鈞不太舒服,甚至是說,十分不舒服了。
不然,馮保也不會如此著急,向申時行、顧青兩人求救。
顧青聽著馮保解釋著自己如何如何努力,哄好、服侍好萬曆帝朱翊鈞,想要讓對方離不開他。
最後卻只是搖搖頭,輕聲道:“公公,沒有用的……!”
“一切,都太遲了!”
馮保聽到顧青的話,愣愣地看著他。
一時間,無話可說。
是啊。
沒有用了。
一切也都太遲了。
當年的所作所為,已經寒了萬歲爺的心。
如今,萬歲爺已經是心智成熟,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以前那是年幼,沒有真正的掌權。
如今掌權了。
自然要對當年那些事兒,討一個說法的。
顧青輕聲道:“若是公公依然執迷不悟,恐怕到最後,連告老回鄉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的就是現在的馮保,總以為,自己還能哄好萬曆帝朱翊鈞。
實際上,他當年所做的那些事情,對於如今的萬曆帝朱翊鈞來說,只會越來越心生厭惡。
馮保臉色本就有一些蒼白,現在已經是慘白。
很顯然,他其實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然也不會趁著萬曆帝朱翊鈞喝醉了,不省人事的時候,專門跑來,見申時行和顧青。
為的就是能夠請求二人,幫忙給他指一條明路。
當然,最好可以聯合起來,控制住萬曆帝朱翊鈞,他完全可以在皇宮中做內應。
三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朝野上下有著申時行和顧青,皇宮之中有著他馮保。
難道還不能控制住這大明天下?
不得不說,馮保很大膽。
也不得不說,若是能夠控制萬曆帝朱翊鈞,對於他們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兒。
然而,申時行不敢,他的膽子比較小,而他受到的教育,也在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馮公公,此言過了!”
申時行一口回絕,表示不可能和馮保狼狽為奸。
馮保則是看向了顧青,顧青搖了搖頭,說道:“九五之尊,豈能容忍冒犯?”
“別說三人,便是這朝堂百官,也不敢如此託大。”
搞笑了是吧?
真當餘有丁、許國、李植、沈一貫、王錫爵等人,都是一群吃乾飯的人?
憑藉著他們三個人,就想要把持朝野?
呵呵。
馮保想要保住自己的大太監的身份和位置,想要繼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甚至是已經有一些瘋狂了。
顧青依然還是覺得此時功成身退,才是最好的路。
可惜,看來,馮保並不想走這一條路。
顧青只好安撫了馮保,表示會和申時行合作,保住他大太監的位置,應對那些彈劾他的人。
其次,也教導馮保該如何服侍萬曆帝朱翊鈞,如何哄對方開心。
馮保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人。
等到馮保離開了一會兒。
申時行才臉色鐵青,沉聲道:“他瘋了!”
顧青道:“確實瘋了!”
申時行道:“那就不能再和他走的太近,以免惹火上身。”
顧青輕聲道:“大人,馮保知曉太多太嶽公的事兒,我們不能讓他完全瘋下去,變成了一隻誰都會咬上一口的瘋狗。”
馮保已經成為了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讓他繼續在皇宮之中,服侍在萬曆帝朱翊鈞的身邊,只會帶來一些意外。
現在的馮保,對於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幫助,不僅如此,還可能會成為一個坑,把所有人都給埋進去!
申時行點了點頭。
顧青說的不錯,馮保當年幫過張居正做過很多事情,也知道張居正太多的秘密,一旦咬上自己一口,不死也得脫層皮。
所以得想辦法,讓馮保徹底守住那些秘密!
……
想要讓一個人徹底保守秘密,那就只能是一個死人。
只不過,想要直接殺死在一位大明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個不好,絕對會熱的一身1騷。
而殺死一個人的方式卻又有很多,並不一定,非要直接殺死他。
馮保已經在逐漸失去了聖寵。
這一點,他也很明顯地感覺到了,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哄好萬曆帝朱翊鈞,才會想辦法,找到了申時行和顧青,尋求他們的幫助。
所以,想要殺死一個已經逐漸開始失去聖寵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就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了。
顧青要做的,那就是先安撫一下馮保,讓他明白,他當年所做的那些事情,在萬曆帝朱翊鈞的心中留下的傷痕,是沒辦法抹去的。
現在唯一的辦法,那就是隱退。
退了之後。
一切也都好說了。
第二天中午。
萬曆帝朱翊鈞才醒過來,只是還覺得有一點兒頭疼腦熱的,宿醉的感覺確實不會太好。
“聖上醒了。”
鄭嬪妃守在床邊,萬曆帝朱翊鈞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她。
“嗯……。”
鄭嬪妃連忙上前,扶起了萬曆帝朱翊鈞。
讓他靠坐在床上,稍微好受一點兒。
又連忙轉身,端起御醫開的醒酒湯,湊上前,輕聲道:“聖上,喝一點兒醒酒湯吧,會舒服一些呢。”
萬曆帝朱翊鈞本就有一點兒難受,聽到能夠舒服一些,也就沒拒絕。
鄭嬪妃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後親自餵給了萬曆帝朱翊鈞。
這也是為何後宮佳麗三千,萬曆帝朱翊鈞獨寵鄭嬪妃一人的原因,甚至是在她生了個皇子之後,直接加封為貴妃。
不久之後,就因為鄭貴妃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子,開啟了長達好幾年的‘皇儲之爭’。
喝了一碗醒酒湯之後,萬曆帝朱翊鈞才感覺自己舒服了一些。
靠坐在那裡。
休息了一會兒。
等到頭昏腦漲的那股子勁兒緩過來了之後,萬曆帝朱翊鈞直接叫道:“張鯨何在?”
守在外面的張鯨連忙躬身進來,然後跪在了地上,施禮道:“回聖上,奴才在。”
萬曆帝朱翊鈞對跪在地上的張鯨,輕聲問道:“讓你調查的事兒,你調查的如何了?”
張鯨回道:“萬歲爺,調查到了,海瑞如今正在瓊州府瓊山老家苦讀。”
萬曆帝朱翊鈞點了點頭。
揮揮手,讓張鯨退出去。
他在打聽海瑞是在老家瓊山,還是在其好友家中。
這位可以說得上是三朝元老了。
萬曆帝朱翊鈞覺得如今這朝野上下,若論真正的忠臣,海瑞應該是第二人。
第一人必定是顧青。
誰讓顧青給大明,給他搬回來一座銀山呢!
便是僅僅這一個功績,那也是能夠名垂青史了啊。
不過嘛,朝中僅僅是有著一個顧青還不夠,萬曆帝朱翊鈞覺得若是能夠請回海瑞,主持大局,他會更輕鬆、更放鬆一些。
因為海瑞是出了名的直臣,也是出了名的忠臣,更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
海瑞必定不會看著那些貪官汙吏們霍亂超綱,自己也就能夠減輕幾分壓力。
休息了一天。
到了第二天早朝。
聽完了顧青這位戶部右侍郎稟報的戶部財政情況,這一次的白銀入庫,去向也已經定了。
雖然,如今的國庫沒有說是入不敷出,但是卻也頂著一點兒壓力。
大明淮北皇家造船廠。
僅僅是這一項工程,就需要不少錢。
工程總價被顧青給算出來了,這錢卻也不是一下子就直接給了的,而是一批次、一批次地發放。
其次就是軍費問題,大明海軍還在慢慢地擴招,五大衛所的大營也在建立和完善之中。
以及,遠洋至倭寇島嶼上的大明海軍們,也需要軍費補給。
不然,他們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
沒有補給,將士們肯定是不太願意為大明死守這一座遠在倭寇島嶼上的銀山的!
其次就是嘉獎,銀山大營那邊一直都存在著和倭寇交戰的情況。
除非是直接佔據了整個倭寇島嶼,不然,這種小規模的交戰,肯定還是會持續發生。
而打了仗。
有戰亡的將士們需要撫卹金,有重傷的將士們需要救治和安頓,有輕傷的將士們需要安撫,全軍上下所有的將士們都需要嘉獎。
這些都是一個比較大的問題。
好在,顧青還是能夠很快理順,製作出來了表格,讓萬曆帝朱翊鈞可以一目瞭然。
不僅僅是他,便是大臣們也都能夠一目瞭然。
知曉國庫的錢,都是幹什麼了。
在這方面,顧青其實也都是對每一項都進行了一點兒上浮,給各個階段的官吏一點兒浮動的空間。
說實話。
顧青也痛恨那種貪得無厭的人。
明明每個人拿一點兒,也就夠了,這個錢肯定是要下放,最後到將士們的手中的。
可有一些人,卻貪得無厭,恨不得直接拿完。
那得太多了。
以至於到了後面,開始跟風起來。
這個事兒也就沒法做好。
所以,有時候,也確實是需要殺雞儆猴,需要來幾次抄家,讓他們把早些年吞進去的,全部給吐出來。
就是現在還不好動手,事情要一件一件的來。
萬曆帝朱翊鈞看完之後,覺得沒什麼大問題,直接就同意了。
“朝陽辦事兒,朕能放心。”
“這般表格確實是讓朕能夠一目瞭然地看清楚各項之間花費,知曉國庫之銀用在了什麼地方。”
接著又說道:“不過,有一些人,卻怎麼也不能讓朕省心!”
萬曆帝朱翊鈞拿出一本奏章,直言道:“諸卿也都看一看,還有人膽敢把手伸向了貧苦百姓!”
“此等汙吏,決不能饒!”
萬曆帝朱翊鈞直接把手中的奏章遞給了馮保,讓馮保遞給瞭如今的內閣首輔申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