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總算是與顧廷燁見面了。盛家的學堂裡，莊學究又帶了一個學生。

齊衡一看，原來是顧廷燁。“二叔，你怎麼也來這兒學了？”齊衡起身，帶著盛家二子也起身，“為何你要叫他二叔啊，瞧著他年齡也不比我們大多少。”

齊衡笑著跟長楓解釋，“我們兩家祖上有親，按照姻親的說法，我該叫他二叔。”

顧廷燁拱手，“別聽齊小二說，我也不比你們大多少，還是同輩相稱好些，不然硬生生叫我聽著了，老了許多。”

說起來揚州一別之後，長柏長楓就再也沒有見過顧廷燁了，現在有緣，又見面了，還是以同窗的身份。只是長楓聽了墨蘭說起過這人，為人桀驁不馴，最不講理。就是聽說了他那些凌雲壯志，對待顧廷燁也是淡淡的，更別說讓盛家險些丟人，讓大姐姐在婆家跌份。就不知神色如常的長柏是如何想的了。

三個姊妹也規規矩矩的站在面前，跟著自家哥哥們問禮。

“顧二哥哥好。”墨蘭掩下不喜，規矩向顧廷燁問好，其餘兩位妹妹有樣學樣，十分規矩。

這也叫顧廷燁輕浮不得，“幾位妹妹好。”

簡單說了幾句，便回了自己位置。

學堂日子裡，墨蘭和明蘭學得十分認真，尤其是墨蘭書明蘭的畫，按莊學究來說自成一派，別具一格。

不過差就差在墨蘭的字大開大合，瀟灑狂放，並無一點秀氣；明蘭的畫自然淳樸令人耳目一新。

就是不知道如蘭因為這是被大娘子多少次耳提面命，一定要在學堂認真學習，至少要有樣東西拿得出手才行。

這可將如蘭愁壞了，憋了自己半天，憋不出來個什麼東西。滿眼愁怨地看著前後姐妹，“你說說你，你也說說你。你們兩個究竟是怎麼回事？將我夾在中間，都不知道母親因為這事說了我多少次了。那天賦哪是想有就能有的呀，哎……”

明蘭一笑沒說什麼，卻放下了筆。“我看五姐姐是有天賦的，就是不知道這天賦到底放在哪個地方。不過還沒有發現罷了。”

墨蘭忍不住笑了，“你就慣會安慰她，你看看你自己有哪樣東西是堅持下來了的？禮樂射御書數，君子六藝琴棋書畫這些咱們可能都是一起學的。不過大娘子說的沒錯，你可千萬不能這樣糊塗下去了。我瞧著你鼻子靈敏，有什麼吃的一聞便知，不如花點心思在點茶焚香上面。”

還有一事便是，翻了年她們就十三四了，談婚論嫁的事情，該早早準備起來了。大娘子有這樣的憂慮並不無道理，總歸是當母親的擔心自家孩子前程。

對女子來說，嫁人就是前程吧。

墨蘭懸在空中的筆遲遲不落，身為女子便要嫁人，身為男子就可以建功立業忠君效國。

好不公平。

嚥下這句話，隨意在紙上寫下黃巢的詩。“沖天香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學堂裡莊學究對他們的課業要求得鬆了，翻了年，盛家兩位哥哥就要下場了。家裡安靜又緊張得很，墨蘭拿到齊衡和顧廷燁給的東西時，心還怦怦亂跳。

這些看似陳舊的紙張，實則是往年的考題。透著燈光，墨蘭一遍又一遍摩挲著，想象著若是有朝一日她坐在考場上的情景，聽說那考場逼仄，就尤其是到春寒的天，晚上睡覺也冷。不過官府會送來熱水和碳，她會拿她最喜歡的筆墨紙硯去，還有祖母送的祥雲鎮紙。

她最為得意她一手好字，莊學究和爹爹說她的字練得好了便自成一體，假以時日必定聲名遠播。考官們定會喜歡她的字，詩賦論，她樣樣琢磨，治國安邦理政策論……

但她不能，因為她是女子。

從古至今便是如此，可是“便是如此”的東西一定就是對的嗎？

夜裡她翻閱了一遍又一遍的試卷，做了一次又一次。

待第二天一大早，她坐在一旁聽男席四個男子談論策論，她木著臉，寫著清心咒，手上寫著，嘴裡念著。並不平靜。

直到她聽見長楓一句“妹妹，你教教我吧。”驀然落了淚。原來三哥哥一切都知道。

“我知道你不能去，但是你想。妹妹，你從小就比我聰明，學的也比我快。如果你是男子比我會更加優秀，所以你教教我吧。”

長楓哪裡需要墨蘭一個從未接觸過科考的人教什麼呢，他周圍全是盛家請來的名流舉人進士。

墨蘭擦擦眼淚，“你知道我又不能教你什麼，謝謝你哥哥。”

不能科考，也不代表不能青史留名。墨蘭不好打攪長楓學習，聊了幾句就想走了。“哥哥，我並不比你聰慧什麼。在我眼裡你一直都很優秀，一直都是個好哥哥。”墨蘭終於放下芥蒂，認清楚了上輩子與這輩子的不同了。

莊學究在快要給大家放假的時候，突然出了一個問題。立嫡立長之問。

墨蘭心道果然，莊學究對時政真是敏銳。幾人眾口紛紛，說得大差不差。墨蘭聽著，立嫡立長，關乎自己切身利益的時候，才最能一針見血。

“四姑娘，六姑娘。你們以為如何？放寬心，只是在學堂隨意一問而已。”

“立嫡立長，自然不能看我們的喜好。立場不同，觀點自然不同。我等這些做臣子的當然要忠君愛國，君是誰自然忠於誰。”墨蘭說的中規中矩，就是說了，卻又並未真正回答。

明蘭撓撓頭，她對這些還真沒有什麼瞭解。“回學究的話，我也不知道。這好與不好自在人心，無所謂爭執。不過四姐姐說的對，立誰都是主君決定，我等追隨。”

如此就更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莊學究摸了摸鬍子，盛家這兩個姑娘都是聰慧通透的人。又尤其是六姑娘，乾淨得像塊琉璃，畫中盡顯自然淳樸。

“那麼上了這課之後你們就該下場了，老朽我這幾日就在家中靜候諸位的喜訊了。”

“多謝夫子。”男席四子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