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太太的意思是，讓孔嬤嬤教導墨兒？可孔嬤嬤不是老太太請來教大姐兒的嗎？”林噙霜聽了盛紘一番話便是什麼都聽出來了。

老太太現在手裡捧著個七哥兒長松，現在倒好到想起來替孫子打算了。結果這打算就打算在了孫女兒上，為何不讓那異母同胞的明蘭去，偏偏要墨蘭去。

想必那潑天富貴的高枝不好攀附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這高攀得好了，全家受益，外人也會因為同樣在祖母膝下教養過的高看一眼長松；若是攀附不好，折了一個庶出姐姐到也沒什麼。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又沒有當母親的衛小娘阻攔，如此老太太在七哥兒心中還是那個萬事以他為重的祖母。

別說已經高嫁進忠勤伯爵府的大姐兒華蘭，人家再親近祖母也是趕在長松出生後嫁出去了，自己又有弟弟是天然的嫡系，就算手裡捏著關係也是緊著長柏來，又怎麼可能花在庶出弟弟身上呢？

林噙霜心中冷笑，活了這麼些年，若是沒有看明白老太太這麼多年也算是白活了。她心中對老太太複雜的感情全然在這一刻消失，只剩下了冷。

老太太是個精於計算的人，這府中莫說是她，就是盛家人全部綁在一塊兒也算計不過老太太。現在看來她是鐵了心要給七哥抬身份，這盛家還指望著老太太在波雲詭譎的京城官場指點兩三分呢。

林噙霜深吸一口氣，眼淚噔的掉下來，不是矯揉造作，而是無可奈何。林噙霜與盛紘共枕多年，只一眼盛紘便知林噙霜不甘願。

這滴淚落的真情實意，他又怎麼不知呢？他本就不願拿自家女兒做文章。“我盛家本是清流人家，無需靠著賣女求榮那套攀附誰，只求兩個兒子高中進士庇佑姐妹。可我終究是五品小官，我……”

所以你終究逃不過老太太的拿捏。林噙霜暗歎，盛紘因小時遭遇，雖說對這群兒女有偏愛，但衣食住行也是準備齊全的，對每個女兒都教養得當，又因著是文官清流名聲重要，更沒有賣女求榮的想法。

如今老太太這樣強力威逼，今日有了這個開頭，明日說不定會將點子打量在家中其他兩個姑娘身上。不知盛紘心裡可還好受。

“孔嬤嬤那邊，說是隻讓四姐兒去嗎？那其他兩個妹妹怎麼辦？就只是單獨教一人會不會太打眼了？京城這群人精子眼睛厲著呢。”林噙霜悶悶出聲，盛紘良久才出聲，“就說是將四姐兒抱在老太太名下教養，每月初一逢五便跟著孔嬤嬤學習。其他姐妹亦是如此，只是學的有所不同罷了，明蘭也會跟著墨蘭學習。”盛紘的話已經到這兒，別的再不多說。

林噙霜也聽出來了，此事是板上釘釘的事，由不得她有什麼想法。墨蘭要是不行那就明蘭，她老太太倒是不少算計。

轉眼，她又有些遲疑。雖說老太太明目張膽的利用她們，可這未必不是一個學習的好機會，姑娘學的多懂得多名聲好嫁的就越好。老太太再怎麼急於求成也要顧忌著盛家的顏面，少了給她們挑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家。

“紘郎，我……”

盛紘看出林噙霜一番慈母心，“你放心吧，那孔嬤嬤明面上說是請來教導大姐兒的待不了多少日子，不打眼的。”

林噙霜聽到這話忽然想起墨蘭說上輩子明蘭馬球場上威風，她捏著盛紘的胳膊，“紘郎，此事還是在和老太太談談吧。這家中三個姑娘教的不一樣，出門在外那些官眷一眼就能看出，若是嫡出小姐都趕不上抱養在祖母名下的小姐，有心人一想一琢磨就什麼都知道了。”

盛紘一聽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回去他還有跟母親好好商量商量。

林噙霜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裡突突跳著，老太太總說尊嫡貶庶一榮俱榮，可手裡有個庶出子，想方設法的給他抬身份。這未免不是禍家之源啊？難不成人老了，魔怔了？

此事回去還是跟墨蘭商量一下吧。

盛紘歇在林棲閣，外面孩子們玩得高興，到晚了才各回各家。

等盛紘走後，林噙霜就迫不及待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墨蘭一聽難怪祖母當時會一筆勾銷前塵往事，原來還有這件事，在後面等著她呢。

她一看林噙霜著急模樣，憂慮得緊。墨蘭噗嗤一笑。“小娘，你看看我們現在才幾歲？都還早著呢，老太太願意給我們姐妹三個填籌碼不好嗎，窮家清貧也好高門富貴也好總離不開這些彎彎繞繞的道理，多學點總比懵懂無知嫁進別家被別人生啃了好。”

林噙霜一想也是，都怪盛紘一進來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都把她繞進去了。“都怪你父親剛來時那愁眉苦臉的，害得我也擔驚受怕。”

墨蘭一聽，父親這是跟小娘做戲呢。他未必不願，女兒高嫁幫襯孃家兒子受惠。恐怕不止如此，老太太可能還許了其他的東西給父親呢。

“父親他未必不願意，只是是個人都不願意被人按著吃草。”墨蘭吃了一口點心，“不過小娘說的沒錯，一家姐妹出門在外要是再像上輩子那樣，恐怕還沒有將計劃打量在誰身上呢，就被京城那群貴婦撕了下去。”

就像上輩子明蘭的騎馬術，京城貴婦未必不知。什麼英姿颯爽惹人喜愛，吳大娘子一雙厲眼又怎會看不出勳貴出身的老太太在明蘭身上花了多少心力，否則她永昌侯府的六娘子萬不可能挑選一個五品小官家中女。

只是吳大娘子看對眼了，卻也看走眼了。明蘭那丫頭福氣大轉身就成了侯府夫人。

“阿孃別擔心，這是件好事。”墨蘭輕描淡寫打消了林噙霜的顧慮，“只要不打算在皇家和那些找死的老勳貴身上，這輩子怎麼過都輕鬆。”

“而且……”墨蘭盯著林噙霜，“父親是不會允許家中四個姐妹都高嫁的，既然老太太要讓我和明蘭當筏子給七哥兒抬身份，那麼下言之就是如蘭會被拋棄，被推出去作盛家仍是文官清流名譽的象徵。”

所以這場老太太與父親的較量中，看似損失的是她和明蘭，而實際上卻是如蘭被踢出去了。“窮家舉子，耕讀人家呢，呵呵……”

墨蘭一笑，都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但還有一句話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抽身而去，迷霧散盡，就是魑魅魍魎什麼都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