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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通化謎案:十五萬血契1

通化的三月像塊未焐熱的火石,殘雪在磚縫裡滲著水,把空氣凍得發腥。周母站在廚房門口,看女兒蹲在玄關係鞋帶。周某平的粉色圍巾掃過地板,毛線穗子勾住了門框上的舊掛鉤——那是父親去年冬天釘的,說怕她出門時摔著。

“媽,我趕早去火車站,北京那趟車七點五十開。”她抬頭時,睫毛上凝著呵出的白氣,帆布包帶子在肩頭晃了晃,露出半截粉色手機殼。周母遞過保溫杯,觸到她指尖的涼:“帶充電器了嗎?外頭冷,到了北京記得給家裡打電話。”

周某平笑著擺手,馬尾辮在門玻璃上投下晃動的影:“就幾天,充電器落家裡吧。”門合上的瞬間,保溫杯還冒著熱氣,櫃檯上的電子鐘顯示07:20。誰也沒注意到,床頭櫃上的充電器插頭還插在插座裡,旁邊靜靜躺著備用電池,塑膠封膜上落著層薄灰。

工商銀行的旋轉門吞進股冷風,周某平的帆布包在安檢儀上攤開,露出幾疊用報紙裹著的現金。櫃員小李記得這個總來存錢的女人,今天卻要取十五萬。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玻璃隔板後,周某平正對著驗鈔機數錢,指甲蓋邊緣泛著淡粉,像浸了層霜。

“周女士,這麼多現金您最好找家人陪同。”小李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她單薄的羽絨服。周某平卻笑了,報紙裹錢的動作利落:“沒事,我一會兒坐火車,放包裡踏實。”驗鈔機的綠光在她臉上明滅,十五沓百元大鈔堆成矮牆,壓得帆布包拉鍊微微發顫。

監控錄影裡,她離開時在銀行門口停頓了三秒,望向街對面的長途汽車站。三月的陽光斜斜切過她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誰也不知道,這三秒裡她想起了王某麗前天說的話:“到北京就提那輛銀色寶來,你坐副駕,我開著車帶你去頤和園看冰。

通化站的鐵皮屋頂漏著光,木椅上的油漆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木紋。老陳搓著凍僵的耳朵,看那個總穿粉色圍巾的女人穿過檢票口。“小陳,幫我留兩張去北京的硬座。”她遞來的身份證上貼著寸照,眼睛亮得像淬了冰。

“周姐要帶人去?”老陳捏著車票,油墨還沒幹。周某平指尖劃過票面,嘴角翹了翹:“搭個順車的大哥,幫我看行李。”發車鈴響時,她攥著兩張票跑向站臺,帆布包在胯骨上撞出悶響,十五萬現金隨著步伐輕顫,像揣著只不安的鴿子。

北上的列車在11:50準時轟鳴,白煙吞沒了站臺。老陳後來常想起,那天她穿的是雙磨舊的棕色短靴,鞋跟沾著車庫的灰——直到半個月後,警方帶著勘察燈走進王某麗的車庫,他才突然明白,那趟駛向北京的列車,不過是霧裡的一場幻夢。

周父盯著女兒的未接來電記錄,螢幕上“18:00”“21:30”“02:15”的呼叫時間像串凍傷的手指。“平兒從來不會夜不歸宿。”他摩挲著電話座機,塑膠按鍵上還留著女兒的指紋。直到25日清晨,工廠打來電話:“周姐沒說要出差啊,考勤表上三天都沒打卡。”

刑警張建軍在周某平的出租屋蹲下身,指尖劃過床頭櫃上的充電器。窗臺積著薄灰,卻沒有拖曳的腳印;衣櫃半開著,裡面掛著兩套出差用的套裝——如果真要去北京,她為什麼沒帶?技術科的小王舉著備用電池晃了晃:“沒拆封,說明她根本沒打算在外頭過夜。”

銀行調閱的監控在會議室播放,十五萬現金在她懷裡堆成小山,驗鈔機的綠光映出她眼底的血絲。“她取完錢去了火車站,買了兩張票。”張建軍敲著投影儀,車票影印件上的“北京”二字被紅筆圈住,“但工廠證明,她沒接到任何出差任務。”

丹東某公司的前臺小麗記得那個電話,午休剛結束,座機突然響了。“喂?”她含著飯粒接起,聽筒裡傳來嘈雜的鐵軌震動聲,像有列火車正從電話線裡駛過。“喂?”她又問一遍,才聽見個男人的咳嗽,含混得像塊凍硬的年糕:“找……周姐。”

通話清單上,這個號碼在12:17被撥打,正是列車途經瀋陽的時間。張建軍盯著定點陣圖,瀋陽站的站臺在三月下午擠滿南下的人,誰會用周某平的手機打這個電話?更蹊蹺的是,此後三天,手機再沒接聽過任何來電,卻在每晚十點準時向北京某商場、某賓館傳送簡訊——都是查詢營業時間的內容,用的卻是男人的口吻。

“會不會是綁架?”周母攥著女兒的圍巾,毛線穗子在掌心磨出毛球。張建軍沒說話,目光落在現場照片上:周某平的帆布包不見了,充電器和備用電池原封不動,像有人刻意留下的謎面。而火車站的老陳,此刻正對著兩張未退的車票發呆——其中一張,乘車人資訊欄空著,像道永遠填不上的傷口。

暮色漫進刑警隊辦公室時,張建軍還在比對監控。銀行門口的三秒停頓,火車站的兩張車票,丹東的男聲電話,像三塊拼圖在他眼前旋轉。突然,技術科小王推門進來,手裡揮著份報告:“周姐的手機訊號,最後出現在通化站西側的停車場。”

停車場的監控畫質模糊,卻能看見12:05分,一個戴銀色手錶的男人接過周某平的帆布包,兩人走向一輛黑色轎車。手錶的反光在鏡頭前閃了一下,像顆突然熄滅的星。張建軍盯著男人的背影,突然想起王某麗——那個和周某平合夥開化妝品櫃檯的男人,昨天做筆錄時,手腕上正戴著塊銀色手錶。

窗外飄起細雪,三月的霧更濃了。周母在家屬室打盹,夢見女兒站在火車站向她揮手,手裡攥著兩張車票。可當她跑過去時,女兒突然變成了十五萬現金,在站臺上被風吹得七零八落,每張鈔票上都印著王某麗的臉。

霧散時,刑警隊的警車正駛向王某麗的住所。後備箱的勘察箱裡,魯米諾試劑靜靜躺著,等待照亮某個車庫角落的血跡——那是周某平沒帶走的充電器之外,另一個被遺忘的秘密。而北上的列車仍在鐵軌上轟鳴,載著無數個像周某平這樣的旅人,卻永遠載不動,那個消失在晨霧裡的、關於十五萬現金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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