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邊境線上的失控者

景洪的雨簾如幕，將邊境小鎮切割成模糊的色塊。李明國踩著泥濘的巷道，望著"星光旅館"褪色的招牌，突然想起周明燕在直播裡說過："星星是宇宙的傷口，而我是唯一的縫合者。"此刻，旅館木牌上的"星"字缺了一角，像極了黃某被撕裂的人生。

"302房住了三天，很少出門。"旅館老闆搓著汗津津的手指，"昨晚突然說要去野象谷，走的時候臉色很差，還問我有沒有膠布。"登記本上，"周宇"的簽名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拖出長長的墨痕，像是絕望的劃痕。

閣樓瀰漫著廉價香水與煙味的混合氣息。李明國戴上手套拉開窗簾，陽光照亮滿牆的照片——全是黃某的直播截圖，有的被紅筆圈出脖頸，有的在腹部畫滿叉號，最中央的大幅海報上，每個畫素點都插著細如牛毛的鋼針，遠遠看去像密集的蜂巢。

"他把每個直播鏡頭都截下來，"年輕警員聲音發顫，"甚至連黃某眨眼的瞬間都不放過。"床底的紙箱裡裝滿打賞禮物模型：鍍金皇冠、水晶高跟鞋、閃爍的"海誓山盟"特效擺件，最底層是本燒剩的日記，塑膠封皮印著"星光小築粉絲應援禮"。

炭化的紙頁間夾著張超聲波檢查單，孕囊大小顯示懷孕五週。李明國捏著單子，注意到檢查日期是一個月前，而周明燕的日記裡寫著："她說孩子是意外，可我在她手機裡發現了'親愛的'簡訊......"後面的字跡被燒燬，只剩"賤人騙局"等殘片。

"李隊，看這個！"技術人員從行李箱夾層抽出張撕碎的車票，發車時間是案發當日上午十點，目的地景洪，乘客姓名欄寫著"陳某某"——陳某的丈夫。

直播間的聊天記錄在警局電腦上徐徐展開：

周明燕（2023.10.15）："星星今天穿的藍裙子像銀河。"

黃某："謝謝榜一大哥~"

周明燕（2024.2.14）："十個'海誓山盟'換你做我的公主。"

黃某："哥哥真會開玩笑~"

周明燕（2024.5.20）："離婚了，現在只屬於你。"

黃某："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別再聯絡。"

周明燕（2024.6.1）："懷孕了？孩子是那個醫生的吧？"

黃某："你根本養不起我，拿什麼娶我？"

周明燕（2024.6.10）："不想讓影片流出就聽話。"

黃某："你覺得哪些斷片能威脅到我？可笑。"

李明國盯著"影片"二字，突然想起法醫報告中黃某後頸的齒狀吻痕——那可能是周明燕偽造的"不雅證據"。所謂的威脅，不過是失控者的最後掙扎。

邊境追捕組傳來訊息：在旅館後巷垃圾桶發現帶血的黑色衛衣，dna比對屬於周明燕，傷口形態與陳某指甲縫的面板組織吻合。李明國閉眼想象：周明燕掐死兩人後，在閣樓瘋狂噴灑空氣清新劑，連夜驅車南下，途中在服務區換下帶血衣物，卻在邊境小鎮停下——不是逃亡，而是完成某種病態的"告別儀式"。

"他去了觀景臺。"技術員指著監控，"那裡能看到中緬邊境線，半小時前有人看見他坐在欄杆上抽菸。"

泥濘的山路盡頭，周明燕坐在生鏽的鐵欄杆上，狼頭紋身隨呼吸起伏，刀疤在雨幕中泛著青白。他把玩著一臺老式收音機，裡面傳出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像極了案發當晚的停電噪音。

"她們說要去看星星，"他抬頭看向李明國，鏡片後的瞳孔異常明亮，"可星星太刺眼了，刺得我想把它們摘下來。"

"黃某的孩子到底是誰的？"李明國示意隊員包抄，注意到周明燕腳邊的黑色行李箱，拉鍊敞開著，露出半瓶空氣清新劑。

"你猜呢？"周明燕突然笑了，笑聲混著雨聲格外刺耳，"那天黃某帶陳某來店裡，故意讓我聽見她老公打電話說'手術安排在九點'。"他猛地站起身，收音機摔在地上，"寶寶？明明是我先叫她寶寶的......"

埋伏在側的警員突然衝出。周明燕轉身欲逃，卻被欄杆絆倒，行李箱內的物品散落一地——除了換洗衣物，還有個精緻的禮盒，緞帶裡掉出張卡片："送給我的星星，在我們的星空下。"禮盒內是兩枚刻著"zy&hm"的對戒，旁邊是把帶血的剪刀。

"第三個受害者......"周明燕被按在地上時，忽然對著李明國的執法記錄儀微笑，"你們以為只有兩個？去查查手術記錄......"

暴雨中，李明國撿起那張車票，發車時間與黃某的流產手術僅差一小時。他想起陳某手機裡未傳送的草稿："如果我出事，找黃姐"——後半句或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和我老公有關"。

技術人員在周明燕手機裡發現一段錄音，錄製於案發前一日："既然她要做掉我們的孩子，那我就讓她和孩子一起消失，還有那個礙眼的陳某......"錄音背景裡，隱約傳來陳某丈夫的聲音："明天手術我來安排，別擔心。"

暮色漸濃時，邊境線的霧氣壓低雲層。李明國望著周明燕被押上警車，忽然想起他日記裡的殘句："黑洞不是毀滅，是另一種永恆的佔有。"此刻，這句話在暴雨中顯得格外冰冷，彷彿所有的悲劇，都始於某個普通人心中逐漸膨脹的黑色旋渦。

（第四章完，約300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