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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河北吳橋“雞窩藏刀”兇案5

吳橋縣刑警隊的吉普車在塵土飛揚的鄉間路上顛簸,張建國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凸起,後視鏡裡映著技術員小李抱著的物證箱,裡面裝著從現場提取的運動鞋印石膏模型。晨霧未散,遠處鎮東鎮的牌樓已隱約可見——那裡是李樹林的老家,也是物證鏈的關鍵一環。

“隊長,宿舍搜查報告出來了。”小李翻著手機,“李樹林的床位在宿舍最裡側,床底有個鐵皮箱,裡面除了換洗衣物,還有一雙灰色運動鞋,鞋底紋路和現場完全吻合,鞋跟處嵌著紅土,和死者院牆外的土質檢測結果一致。”

吉普車在鎮東鎮派出所門口剎住。張建國跳下車,迎面撞上李樹林的父親,老人手裡攥著頂舊草帽,渾濁的眼睛裡滿是驚恐:“政府同志,樹林他從小就調皮,但不至於殺人啊……”

“帶我們去你家。”張建國的語氣平靜,視線卻掃過院角的空魚缸——那是技術員在搜查筆錄裡提到的關鍵地點。掀開廚房門簾的瞬間,他聞到一股潮溼的黴味,魚缸擺在灶臺旁,玻璃內側貼著半卷白色尼龍繩,斷口處的毛邊還帶著新鮮的剪下痕跡。

“7月20日,你兒子回家拿過繩子嗎?”張建國指著魚缸。

李父愣了愣:“好像是拿過,說雞籠壞了要修,拿走了半卷……”他突然捂住嘴,驚恐地看著警方取出的物證袋,裡面的繩子正是從魚缸找到的。

回到刑警隊,物證室的比對工作正如火如荼。顯微鏡下,運動鞋底的泥土顆粒與現場紅土的礦物質成分完全一致,尼龍繩的纖維結構也與床頭遺留的斷繩嚴絲合縫。最關鍵的是,繩子斷口處的木質纖維,經鑑定來自李樹林老家的木剪刀——那把剪刀此刻正躺在物證臺上,刀刃殘留的纖維與繩子完全匹配。

“他提前兩週就開始準備。”張建國盯著監控截圖,8月12日傍晚,李樹林在鎮東農資店門口徘徊,最終走進店裡購買了棉手套和尼龍繩,“借修雞籠之名拿家裡的繩子,其實是為了掩蓋作案工具的來源。”

下午兩點,李樹林再次被帶進審訊室。這次他的工服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片沒撕乾淨的膠帶——那是他昨晚試圖清理鞋底紅土時留下的。張建國注意到,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掃向牆角的物證袋,尤其是裝著運動鞋的那個。

“這雙鞋,你8月18日穿了多久?”張建國突然開口。

李樹林的手指絞緊衣角:“就……就穿了一會兒,晚上去網咖時換的。”

“換的?”小李甩出網咖監控截圖,“23:15你穿著這雙鞋買水,鞋底的紅土還新鮮著,而死者家院牆外的紅土,只在下雨前存在——8月18日傍晚六點下雨,你七點翻牆入院,鞋底的紅土正是那時沾上的,對嗎?”

李樹林的喉結劇烈滾動,額角的汗珠滴落在審訊筆錄上。張建國乘勝追擊:“你老家魚缸裡的繩子,斷口和現場繩子吻合,連剪斷時留下的木纖維都一樣。三年前你在受害者床下鋪紙板,這次鋪褥子,都是為了減少動靜,對嗎?”

提到三年前的盜竊案,李樹林的肩膀猛地縮起。那時他19歲,躲在床下三小時,偷走了老人的養老錢,現在,同樣的手法升級成了殺人劫財。張建國看著他躲閃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個在同事眼中“老實巴交”的幫廚,其實有著異常縝密的犯罪邏輯。

“崔秀琳搬家時,你主動幫忙,趁機觀察她家佈局,發現防盜門損壞,院門常不鎖,甚至注意到她習慣把現金放在手提包內側。”張建國抽出酒店監控截圖,7月15日,李樹林蹲在崔秀琳身邊整理紙箱,手在她的手提包上停留了兩秒,“那一刻,你看到了裡面的現金,對吧?”

李樹林突然抬頭,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我沒……我就是幫忙……”

“但你記住了她的生活規律:每天22:20下班,回家後煮麵、洗澡、看電視,睡前給丈夫打電話。”張建國的聲音像冰錐,“8月18日,你下午四點回家偷繩子和手套,七點翻牆入院,在床下鋪好褥子,等著她回來。”

技術員小周突然推門進來,附在張建國耳邊低語:“隊長,dna比對結果出來了,死者指縫裡的面板組織,99.9%匹配李樹林的血樣。”

審訊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李樹林盯著小周手裡的報告,右手腕的紗布突然滲出血跡——那是崔秀琳掙扎時留下的抓痕,此刻成了最致命的證據。張建國注意到,他的嘴唇開始無意識地舔動,這是心理學上典型的焦慮反應,和之前的冷靜截然不同。

“還要我們繼續說嗎?”小李甩出鞋底比對照片,“現場鞋印的著力點、步幅,都顯示兇手是右利手,和你切菜時慣用右手一致。你以為戴了手套、處理了兇器就能逃脫,但鞋底的紅土、繩子的斷口、還有你手腕的傷,都在替死者說話。”

李樹林的防線徹底崩潰,身體滑向座椅,雙手捂住臉。張建國看著他顫抖的肩膀,想起酒店同事的話:“小李平時總幫人頂班,誰叫都答應。”現在想來,那些“善意”不過是為了接近崔秀琳,獲取更多資訊。

物證室裡,技術員正在復原李樹林的行動軌跡:16:00請假離開酒店,16:30抵達老家,偷走繩子和手套,19:00翻牆進入崔家,鋪好褥子後躲在床下,22:50崔秀琳回家,23:00電話驚叫,23:10殺人埋屍,23:30翻牆逃離,途中丟棄手機和手套,0:00返回宿舍。每個時間點都精準得可怕,卻毀於一雙運動鞋和半截繩子。

“他的反偵查意識來自上次坐牢。”張建國在案情分析會上指出,“戴手套、清理指紋、選擇監控盲區,但終究是半吊子——真正的老手不會把兇器藏在雞窩,不會留下鞋底的紅土,更不會在審訊時頻繁舔嘴唇暴露焦慮。”

深夜,張建國再次來到案發現場。月光下,院牆上的鞋印拓片清晰可見,和李樹林鞋底的紋路一模一樣。他蹲下身,指尖劃過地面的紅土,突然想起李樹林的供述:“我知道她家人剛走,知道門鎖壞了,知道她睡前會打電話……”

所有的“知道”,都源於日常的觀察。崔秀琳不會想到,那個幫她修燈泡、搬傢俱的同事,早已把她的生活變成了作案計劃的註腳。張建國望著臥室的窗戶,那裡曾是李樹林潛伏的地獄,此刻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冰冷。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牆頭時,物證科傳來最後一條捷報:李樹林案發當晚穿的灰色運動鞋,購買記錄顯示正是三個月前崔秀琳搬家時,他用工資在縣城超市買的——那雙鞋,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場犯罪準備的。

張建國在筆記本上寫下:“每個罪犯都會留下痕跡,不是在現場,就是在心裡。李樹林以為藏起了兇器,卻忘了鞋底的紅土、繩子的斷口,還有他面對證據時,那無法掩飾的恐懼與慌亂。”

至此,鞋底的證據鏈徹底閉合,而真正的審判,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