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女人看上去二三十歲，一頭長髮及腳踝，眼睛明亮無滓，如清泉，如溫玉。一百多年光陰沒有奪去她分毫容顏，相反，經過時間的沉澱，她更加美麗明亮。

顧曉月很多年前有一段時間並不喜歡照鏡子，她害怕鏡子裡的自已，後來，她也想明白了，顧曉月始終是顧曉月，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去到什麼地方。

“阿嬤，快出來吃早飯。”

“好，馬上。”顧曉月應道。

建國後，幾人穩定下來，找了個小村莊養老，只是每隔十五年，他們就要換個地方。

這次這個四川的小村子，是顧曉月親自挑的，偏僻，環境好。

今天是除夕，要往常，顧曉月可不會起這麼早，隨著祖國的現代化越來越好，顧曉月又撿回了老本行——熬夜上網。

打遊戲，看小說，追劇……樣樣都幹，月亮不睡她不睡，只是顧曉月有偏頭痛，沒睡好，睡得少，都會犯。

熬完大夜，頭要疼好幾天，難受的時候飯都吃不下，直犯惡心，唇色發白。等人又生龍活虎了，又去熬大夜。

張啟靈抿嘴，在顧曉月又一次熬大夜之後，收了她的手機平板以及電腦，第二天早上才還給她。

顧曉月想控訴，黑瞎子攤手錶示無能為力。顧曉月撇撇嘴對上張啟靈的眼神後心虛了，此後又恢復了健康作息，電子產品十點鐘會被張啟靈準時收走。

這邊的習俗是在年三十早上祭祖，顧曉月沒什麼祖需要祭，但還有一些朋友，每年年三十早上，會給他們燒些紙錢。

南方的冬天沒有雪，但也冷，一件保暖衣打底，穿上修身厚毛衣，披上裘大衣，戴上張啟靈給她買的綠色寶石項鍊，左看右看，還缺什麼？

對了，顧曉月又拿出黑瞎子之前給她買的翡翠耳墜子，好了齊全了。

顧曉月出房間先讓張啟靈把手機還她，然後吃了兩個包子就把雜物間的鐵盆子拿了出來，坐在小板凳上燒紙。她要祭的人有些多，光紙錢就讓黑瞎子買了一車。

忘昔喇嘛，達瓦，小八，大壯，鄂亞山，吳老狗，張隨今……

隨著時間的流逝，顧曉月需要祭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甚至連名字都記不得了，只是記憶中還停留他們的模樣。祭的時候，在心裡默默想著他們。

等全部燒完就到午飯的點兒了，顧曉月匆匆吃了兩口就走了和小朋友們玩兒火炮去，時不時看熱鬧。

過年了，村子裡熱鬧不少，有常年在外打工的，有在外面讀書的，還有因為沒帶回物件捱罵的，顧曉月看得津津有味。

關於談戀愛，顧曉月早些年也想試一試，並不是說給張啟靈找個後爹，只是談戀愛，活這麼久戀愛都沒談過呢，好歹試一下。

張啟靈知道後不贊成也不反對。

黑瞎子倒是興致勃勃的叫底下人給顧曉月挑了好幾個人選，但最後都被他自已一一否決，拿著照片和資料挑三揀四，不是這個眼睛小，就是性格不好，總之挑來挑去沒一個滿意的。

其實底下人選出來的人已經很不錯了，別的不說，臉都是過得去的，但黑瞎子就是雞蛋裡挑骨頭，顧曉月無語道：“著你這個挑法，天底下沒一個男人是好東西。”

黑瞎子一拍手，“誒，阿嬤你還真說對囉！”

“還對，你和小羅布難道也不好？”

黑瞎子語重心長，“阿嬤，咱們不帶親人濾鏡，你要是有個女兒，你願意讓你女兒和我在一起嗎？”

顧曉月思考一番，要不是她知道黑瞎子是什麼樣的，就黑瞎子這個不著調的性子，她肯定當黃毛處理，女兒要是過年敢帶回家，她就敢拿著掃把把黑瞎子趕出去。

就算清楚黑瞎子什麼人了，她也不會讓女兒和他在一起，黑瞎子隨性慣了，不會被人束縛的，養老這麼多年，黑瞎子還是三天兩頭往外跑，女兒跟著他不是活守寡，就是一生都在奔波。

顧曉月搖頭。

黑瞎子又道：“如果啞巴不是你兒子，你有個女兒，你願意讓女兒跟啞巴在一起嗎？談吵架了，啞巴連怎麼哄都不知道。女朋友生病了，也做不出什麼好吃的。”

顧曉月點頭。

確實，張啟靈是野生的，不適合家養。

後面，黑瞎子帶著顧曉月到處玩兒，也就忘了找個男朋友試試的想法，恢復了以往的生活。

倒也不是黑瞎子勸得好，她本身就是隨口說說，要真找男朋友，她還真不想，像她這樣的人，一把歲數了，閱歷在那裡，周圍認識的男人也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是找個看得上眼的還是喜歡一個人，都不容易。

夜裡，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外面的煙花聲也沒停過。

顧曉月嗑著瓜子看手機，電視上還放著春晚，今晚要守歲，張啟靈沒有收她的手機。張啟靈喂完雞才回來，分給他一個小火爐，三人坐在沙發上。

零點一過，鬧鈴一響，顧曉月送出了新年第一個祝福，和紅包。

”新年快樂，小羅布，小齊。”

“新年快樂，阿媽。”

“新年快樂，阿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