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新聽到小王莊的人來到鎮上，便想當然地以為是來鬧事的。
畢竟該村的問題太嚴重了，縣裡市裡都無法解決。
國有銀行又不受縣裡管控。
他們利用法律武器追債，也情有可原。
百姓逼得沒辦法，只能聚集起來搞事情。
但就算明知這些，楊立新作為縣裡派駐甜水鎮的最高領導，他也不能迴避，只能迎難而上。
要不然矛盾越來越大，小王莊的人必然要去縣裡，甚至省裡。
楊立新大踏步走出辦公樓。
史子義也低眉順眼地在後面跟著。
小王莊終究還是鬧了起來，待會兒楊立新的訓斥自然在所難免。
他們來到鎮政府門口，只見幾十個人敲著鑼，打著鼓，響聲震天。
居中一個人舉著個錦旗，上面寫著“人民公僕”四個鎏金大字。
旁邊圍著許多看熱鬧的閒漢，人數不下幾百，把鎮政府門口擠得滿滿當當。
門衛嚴陣以待，把推拉門關上，不敢開啟。
楊立新下令道：“開門！”
門衛猶豫了一下，看向跟著過來的史子義。
史子義小聲勸說道：“楊縣長，村民這麼多，又都有怨氣，您出去怕不安全。
有什麼話，隔著鐵柵欄門一樣說。”
楊立新哼了一聲道：“我作為副縣長，要是連老百姓都不敢面對，早點回家算了。
把推拉門開啟，我就不信老百姓還能吃了我？”
史子義無奈地揮了揮手，保安按動遙控器，推拉門緩緩收了起來。
楊立新從秘書手裡接過一個擴音器，大聲道：“小王莊的父老鄉親們，我是通元縣副縣長楊立新。
我知道大家有困難，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到位，讓大家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們是來送錦旗的。”
帶隊的會計指了指道：“你看，人民公僕，這代表了我們小王莊百姓的心聲。
現在鄭重地獻給你們。
希望領導能收下。”
楊立新臉色鐵青，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是反話。
拿‘人民公僕’四個字，來諷刺我們。
我們工作的確做得不好，沒有讓老百姓滿意，也對不起這四個字。
我楊立新代表政府，接受你們的批評。”
小王莊會計：“？？？”
“楊縣長，我們沒有諷刺的意思，是真心實意來送這個錦旗。”
會計急得汗都快出來了。
楊立新臉上流露出苦澀，看了一眼錦旗道：“其實，我能理解你們。
我對小王莊百姓的苦難，感同身受。
家家戶戶揹著十幾萬的債務，所有積蓄全部被清空。
孩子升學參軍還受到影響。
這些困苦我都懂。
可國有銀行不受縣裡管轄，有時候縣裡也是有心無力，還希望父老鄉親們能理解。”
“理解什麼呀？”
會計急得滿頭大汗道：“我要怎麼說您才能明白？
我們是真心來送錦旗，感謝政府為我們排憂解難的。”
這時候史子義在旁邊看出了端倪，凝神道：“等一下。
你說政府為你們排憂解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會計道：“梁鎮長帶著那位陳同志進駐我們小王莊，積極幫我們養的羊尋找銷路。
在陳小凡同志的牽線搭橋下，我們村已經跟韓國晨星集團簽訂了供銷合同。
第一批貨已經發出，對方款項已經到賬。
我們還清銀行的貸款，綽綽有餘，家家還有餘錢。
所以我們才真心實意前來送錦旗啊。”
楊立新：“？？？”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楊立新滿頭霧水道：“你說你們小王莊的問題，被陳小凡給解決了？”
“是啊楊縣長，”會計又把過程給詳細敘述一遍，然後感激地道：“小凡同志代表我們村去談價錢。
他向韓國人要到了兩千五百塊錢一頭的天價。
而韓國人還很滿意，跟我們簽訂了獨家供銷合同，要求我們養的羊只能賣給他們。
要是私自賣給別人，是要罰款的。
其實，我們怎麼可能賣給別人呢？
那是兩千五百塊錢一頭，比市場價高了三倍還多，我們想都不敢想呢。”
楊立新聽了長舒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道：“這麼說，你們真是來感謝的？”
會計苦著臉道：“我們一開始就說來送錦旗感謝嘛。
可領導就是不相信。”
楊立新懸著的心放下來，心情大好，一拍額頭笑道：“怪我，都怪我，犯了先入為主的毛病。
我真沒想到，梁鎮長和小凡同志，能去小王莊，從根子上為老百姓解決問題。
他們當得起‘人民公僕’四個字。
倒是我，對他們的能力估計不足，應該受到批評。
史書記，既然他們真心送錦旗，你就替你手下接收吧。”
史子義有些得意。
手下幹出了成績，他這個做一把手的也與有榮焉。
他伸手接過錦旗，等宣傳幹事拍了張照片，這才笑著對楊立新道：“看來楊縣長對小梅同志和小凡同志評價很高嘛。”
楊立新嘆息道：“那是當然。
當初小王莊事情爆發的時候，其實縣裡市裡的領導也非常惋惜。
領導們也不希望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
可領導也有領導的難處，只能對他們報以同情。
沒想到，陳小凡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同志，還只是個實習生，竟然另闢蹊徑，從羊群銷路上做文章，徹底解決了這個困難。
讓老百姓獲得了實惠，為政府祛除了隱患。
這樣的好青年，難道不值得高評價麼？”
會計在旁邊附和道：“縣長說的是，我們小王莊的百姓，可感激他了。
這樣的好乾部，縣長一定要給他升官啊。”
楊立新笑道：“他升不升官，是組織上的事，我說了不算。
但我會把今天的所見所聞，以及群眾的心聲，全都報告給組織。”
“那我們就放心了。”
小王莊的百姓目的達到，千恩萬謝地離開。
楊立新看著史子義手裡的錦旗道：“小王莊開了個好頭，看來這維穩工作，勝利指日可待。”
史子義揉了揉自己的右眼道：“小王莊的百姓是順利安撫了。
但我這右眼皮老跳。
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楊立新道：“虧你還是甜水鎮書記，竟然還搞迷信？
以為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