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聽見，外面有人吹喇叭？”

陳小凡好奇地問王景興。

王景興沒好氣地道：“那麼大聲，誰聽不見？”

陳小凡更好奇：“聽著是有人家辦喜事，為什麼沒人去看？

這小山村又不大。

同一個村的人家辦喜事，應該都去湊熱鬧幫忙才對。”

“不忍心去看吶。”

王景興長嘆一口氣道：“這辦喜事的姓蔡，兒子也爭氣，今年考了個全縣狀元。

他也不知道，家裡這事，不能考軍校，稀裡糊塗就填了心儀的國防科技大學。

沒想到分數是夠了，但稽核的時候卻卡住了。

軍校招生的老師說，必須把錢還清，解除黑戶之後，才能錄取。

老蔡家還欠銀行十八萬沒還清呢，短時間從哪裡湊錢？

於是他們家放出話去，誰給十八萬彩禮，就把女兒嫁給他。

隔壁村的吳老二，今年四十多了，腿還是瘸的，東拼西湊，給足了十八萬。

大概今天這是接親來了吧。”

陳小凡動容道：“那蔡家的女兒多大歲數？”

“男孩是哥哥，剛剛考大學，女孩兒是妹妹，今年剛剛十六。”

王景興長嘆一口氣道：“那可是我們十里八鄉最水靈的姑娘。

學習成績比她哥哥還好，都說將來要出個女狀元呢。

沒想到……現在只能輟學嫁人了。

這種‘喜事’，誰能忍心去看嘛。”

梁小梅怒道：“十六歲的女孩兒，還沒到年齡，根本就不能結婚。

你為什麼不去阻止？”

“我咋阻止？”

王景興眼眶溼潤道：“老蔡家幾輩子才供出個大學生，考的還是軍校，我阻止，讓他兒子不去上了？

梁鎮長，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們老百姓不是想鬧事。

欠了銀行的錢，我們也認，不是想賴賬。

但銀行不能把我們趕盡殺絕啊。

村子裡的後生得罪誰了？

那麼好的孩子，品學兼優。

為什麼因為大人犯的錯，就不讓他去上大學？

為了他上大學，只能讓十六歲的妹妹犧牲。

這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裡逼麼？

除了告狀一條路，我們還有什麼路可走？”

梁小梅坐在板凳上，沉默著，怔然無語。

她原本想得挺好。

秦氏建材專案馬上就要動工了，反正都要僱工人。

到時候把小王莊的工人僱來打工，就能解決老百姓眼前的困境。

可是沒想到，現實情況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複雜到她眼睜睜看著一個花季少女，被賣了十八萬，竟然無力去阻止。

好像誰都沒有錯。

但事情就是跑偏了.

最後發展到令人絕望的地步。

正在沉悶之中，陳小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接通之後，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雖然語言很流利，但腔調有點怪，一聽就是外國人學說華國話：“你好，是陳小凡先生麼？

我是大韓民國辰星醫療集團駐華國本部長樸仁勇。”

“您好，樸先生，”陳小凡心中暗喜。

看來自己之前的作為，已經推動了命運的齒輪。

他恭維一句道：“您的中文說得真好。”

樸仁勇語氣有些得意道：“我可是漢東大學國際部的學生。”

“我也是漢大畢業的，”陳小凡詫異道，“我99級，您哪一級？”

“我93級，院長姓高。”

樸仁勇興奮道：“真是太巧了，原來你是我學弟。”

“樸學長好！”陳小凡客氣了一句。

“學弟好，”樸仁勇在電話裡笑著道，“用華國的話說，咱們這叫師出同門。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之前，你不是給我們公司寄過一份羊腸樣品。

我們公司很感興趣。

我現在已經在漢東省境內，即將到達你們通元縣。

你在哪裡？

我們見個面，商討一下收購事宜。”

陳小凡聽對方這麼著急，竟然直接就從京城殺過來了，看來對羊腸衣極為重視。

要是這樣，一切都好談了。

他對著電話說道：“我在通元縣甜水鎮的小王莊村，也就是樣品的產地。

你們下高速，問一下路，直接過來就行。”

“好的，一會兒見，”樸仁勇結束通話了電話。

陳小凡深呼一口氣。

只要樸仁勇到來，為小王莊的羊找到買家，一切困難全都迎刃而解。

他正準備把好訊息跟梁小梅分享一下。

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的聲音。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大榆村要來搶蔡家姑娘，跟他們拼了。”

“抄傢伙，幹他孃的！”

“幹他！”

……

堵在門口的村民突然走的乾乾淨淨。

梁小梅臉色一變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打起來了？”

王景興也感到納悶，拎著長煙袋大踏步走出去，怒罵道：“都他孃的消停點？

我看看誰敢搶人。”

陳小凡跟梁小梅林慧雯三人，緊緊跟在後面。

很快，他們就來到一座破敗的農家院前面。

院子門口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

對面有十幾個穿著喜服，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

居中一個穿著皺皺巴巴西裝的，應當就是新郎。

對方看上去得有四十多了，滿臉都是褶子，門牙缺了一個，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的斜站著。

“發生了什麼事？”

王景興披著襯衣走過來。

百姓們自動讓開條路。

有人主動答道：“村長，蔡家的女子不願意嫁，剛才自己鎖屋裡上吊了。”

“什麼？”

王景興神情一凜，再看看新郎官那個猥瑣樣子。

讓十六歲的小姑娘，嫁那樣一個幾乎能做她爹的丈夫，的確是傷天害理。

他拍著大腿，氣急敗壞道：“老蔡家怎麼這麼大意？”

旁邊有人解釋道：“村長您別擔心，幸虧發現得及時，蔡家女子斷了一會兒氣，又緩過來了。”

“可大榆村的人說，只要人沒死，今天就算綁，也要綁回去成親。”

“要是發現晚兩分鐘，娃娃命就沒了，他們還要搶親，這不是欺負咱們小王莊沒人？”

“這蔡家女娃娃性子這麼烈，就算勉強嫁過去，一個看不住，還是會自殺，造孽啊。”

……

小王莊的百姓全都義憤填膺，打抱不平。

蔡家的小女兒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而且聰明伶俐，乖巧懂事。

見到長輩都會伯伯嬸嬸的稱呼。

再加上學習成績一直斷崖式領先，成為鄉親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如今看著她要遭受這樣的命運，誰心裡都不好受。

說到底，還都是錢鬧的。

要不是因為欠銀行的錢，也不會弄成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