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亂成一團,受傷的賓客太多,僕人丫鬟忙著救人叫大夫,原本喜慶的宴會此刻哀嚎聲遍地。
駱林也顧不上拜堂,趕忙先安置傷員,畢竟這來客不是同僚官員就是其家眷,出了這事他的麻煩還在後面。
可不曾想,這事沒完,送去洞房暫避風頭的新娘子那邊,突然塌成廢墟的新房把人嚇得不輕,丫鬟帶著新娘子匆忙躲開,好歹是沒傷著。
而另一邊安置進內堂的一部分人,又再次遭了一回罪。
駱林看著內堂地上一個又一個的大坑,怒火已經焚盡理智。
他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誰?!
“大人,不好了,新娘子被丞輔府的人接走了!”
駱林一把抓住來稟報下人的衣領:“你說什麼?什麼時候?”
“就,就剛才,人已經走了……”
下人話沒說完,駱林穿過混亂的人群,到狀元府門口卻只見到遠去馬車飛馳而揚起的煙塵。
該死!
駱林一拳捶在門上,可惜他現在沒精力抓人算賬,還得處理眼前之事。
白皓等人聽著院裡亂起來以後就離開了,等到新娘子宋惠茹被接回丞輔府安置,他們已經等了許久。
新婚之日出了這等事情,丞輔府也不安生,既要安頓在家裡吃宴席的賓客,又得分心派人幫襯著駱林那邊的事。
所以宋惠茹被送回閨房後其他人便去忙碌,連個看門丫鬟都沒能留下,今日著實太過混亂。
待院子裡寂靜,靠在牆邊,躲在白皓佈置的藏身陣裡的幾人便走了出來。
被送回閨房的宋惠茹聽到人離去,便將蓋頭掀了,伏案而泣。
她未曾想過她大婚之日竟是如此狼狽,丟盡了顏面,原本的歡喜與期待只剩傷心與絕望。
“吱拗——”閨房的門被推開,宋惠茹淚眼朦朧的抬頭看向門口,四個男人帶著兩個孩子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宋惠茹驚慌失措的起身:“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來的!來人!”
白皓:“你要重蹈覆轍嗎?”
宋惠茹:“什……什麼?你們究竟是誰?”
白皓:“你不知道祝正禾有妻子吧?”
宋惠茹聞言一愣:“不,不可能!他說他從未婚配!我,我不相信你們!”
白皓:“你將趙婉的魂囚困在月娘廟,又將廟祝煉製為人皮套,讓他日日折磨羞辱趙婉,可這仍舊難解你心頭之恨,因為還有個更該死的人你一直找不到,而今你好不容易找到了,難道要再一次死在他手裡嗎?”
白皓的話像是破冰的石塊,原本迷茫的宋惠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發了瘋一般抓亂了頭髮,金叉步搖掉落一地。
秦楠看著美貌如花的新娘子不過片刻功夫,面色褪去紅潤,慘白的面板毫無血色,指甲血紅而鋒利。
一條紅色綢布攀上她的臉頰,纏上她的雙目,挺翹的鼻子被整齊的削去一半,空洞的可怕。
輕薄櫻紅的雙唇,此刻被黑色浸染,縫進血肉的棉線被染成紅色。
光潔的額頭上還被烙印著一個“妓”字,兩側臉頰被燙爛露出筋骨,白嫩的脖子上層疊著不同繩索的勒痕。
抓著頭髮的手上也滿是入骨的傷痕,因為抬起而露出的手腕小臂上有鞭痕燙痕,還有繩索之類束縛的紫黑色勒痕。
秦楠不敢再看,撇過頭去,他之前獲取半個玉珏時,有過一些很短暫又零散的畫面,雖一閃而過,可依舊分辨的出來,那場景是在昏暗潮溼的牢房。
狸悠也是沒忍心看,側過頭去。
單侑煩躁的抓抓一頭炸毛的紅髮,他不太擅長面對這種事,雖然本能還是有些想罵她蠢,但,經歷過不少人間事後,他也知道,這種事無關聰明蠢笨,只是情之所至,卻不幸所託非良人。
窮芮珩眨巴著眼睛,偷偷瞥秦楠的反應,強烈壓下來自本能的悸動,他知道秦楠是好人,如果不想被討厭,就不能表現出對惡人的喜歡和讚賞!
一向安靜的江江在狸悠懷裡直起身子,蹭了蹭狸悠的臉頰。
江江:“難過,吃掉。”
狸悠聞言不輕不重的給江江的小光頭來了一巴掌。
狸悠:【吃個屁!不許吃!小心被壞人抓走!要是被抓走契約了,你老爸也救不了你!】
江江委屈的低頭趴回狸悠肩膀上,閉上眼睡覺。
現出真身,化為厲鬼的宋惠茹漸漸冷靜下來。
她的髮飾已經全部鬆散掉落,她坐在梳妝檯前,拿起梳子慢慢梳著頭,磨的光亮的銅鏡裡,倒映著她的容顏。
秦楠看著那垂落拖地的長髮,不禁順著向上看到銅鏡,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看到宋惠茹被縫住的雙唇微微張開,輕輕揚起。
恍惚間,秦楠感覺身體一輕,發覺不對想抓住白皓衣服時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
眼皮十分沉重,閉上之前,他看到白皓將他攬入懷中。
其他人沒反應過來,白皓已經將暈倒的秦楠抱住。
梳妝鏡前的宋惠茹破窗而逃。
白皓抬手點在秦楠眉心,銀色光塵泛布全身,秦楠不自覺張開嘴,一股黑色鬼氣被驅散出去。
沒一會兒秦楠捂著頭,迷迷瞪瞪醒來。
秦楠:“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只是看了她一眼……”
白皓:“鬼術的一種,她原本已成羅剎,可修補死前之狀,但在月娘廟,你碎她半身修行,如今她實力大減,已經無法斂去瀕死之顏,故而對你,有些怨念。”
秦楠:“……”
他是失主!那是他的東西!
狸悠:“那個鬼要不要追啊?”
白皓:“不必,她的恨要血債血償,可是一旦恨意消散,她也就消散了,那個人不會同意的,畢竟宋惠茹是他煉製出來最強的一隻鬼。
曾經便是依靠她,那個人才獲得了這蜃市鬼城的畫卷。
為了讓宋惠茹積攢怨氣,修補失去的力量,那個人做了這個局,想讓宋惠茹一次次經歷她生前的一切,從被負心人欺騙,再到後來被汙衊囚禁折磨致死。”
秦楠:“這……未免太過殘忍!”
狸悠贊同的點點頭,活在重複而又醒不過來的噩夢裡無窮無盡,真是極致殘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