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大明錦衣衛72

3.人物關係網

一、權力中樞

1.曹無傷(東廠督公)

東廠督公曹無傷

雨絲如針,刺破了金陵城的夜色。

曹無傷站在東廠衙門的滴水簷下,望著被雨水洗刷得發亮的青石板路。他身著墨色蟒袍,腰間懸著一枚銅製自鳴鐘,鐘擺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咔嗒"聲。

"督公,馬車備好了。"一名番子低頭稟報,聲音壓得極低。

曹無傷沒有回答,只是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鳴鐘表面的花紋。那鐘不過巴掌大小,卻製作精巧,鐘面上雕刻著繁複的纏枝蓮紋,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幽銅光。

"紅藥呢?"他終於開口,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楚姑娘已在寺外候著。"

曹無傷微微頷首,邁步走向停在院中的馬車。雨水打在他的衣袍上,卻彷彿畏懼般自動滑落,不留一絲痕跡。

馬車穿過雨幕,向大報恩寺駛去。曹無傷閉目養神,手指始終沒有離開那枚自鳴鐘。每月朔日,他都會秘密前往大報恩寺琉璃塔,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七年零四個月。

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單調而沉悶。曹無傷睜開眼,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輕輕擦拭自鳴鐘的表面。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彷彿對待的不是一件器物,而是一個易碎的夢。

"大人,到了。"

曹無傷收起絲帕,整了整衣冠,這才掀開車簾。雨已經小了,但夜色更濃。大報恩寺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唯有琉璃塔頂反射著微弱的月光,像一把指向蒼穹的利劍。

寺門前的石階上,一個纖細的身影靜靜佇立。楚紅藥身著暗紅色勁裝,腰間佩著一把短刀,刀鞘上纏著褪色的紅綢。她看到曹無傷的馬車,立刻快步迎上前來。

"義父。"她單膝跪地,聲音清脆如鈴。

曹無傷伸手虛扶:"起來吧,雨天地涼。"

楚紅藥起身,雨水順著她的髮梢滴落。她不過二十出頭,眉目如畫,卻帶著一股子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峻。那把名為"紅袖"的短刀在她腰間微微晃動,刀柄上刻著一個幾乎被磨平的"沈"字。

"東西帶了嗎?"曹無傷問。

楚紅藥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雙手奉上:"按義父吩咐,從南鎮撫司檔案庫取來的。"

曹無傷接過,沒有立刻檢視,而是轉向琉璃塔的方向:"走吧,時辰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向塔底走去。寺中僧人早已被清退,只有風聲在塔簷間嗚咽。曹無傷的腳步很輕,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唯有腰間的自鳴鐘偶爾發出清脆的報時聲。

塔底有一扇隱蔽的小門,楚紅藥上前,從腰間取出一把鑰匙。門開後,一股陳舊的黴味撲面而來。曹無傷從袖中取出火摺子點亮,昏黃的光線下,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

"你在上面守著。"曹無傷吩咐道。

楚紅藥點頭,手按在紅袖刀上,警惕地環視四周。曹無傷則獨自走下石階,消失在黑暗中。

地下室內堆滿了木箱和卷宗。曹無傷輕車熟路地走到最裡面的一個鐵櫃前,從懷中取出一把造型古怪的鑰匙。鐵櫃開啟後,露出幾冊泛黃的圖紙和一本厚厚的筆記。

他將楚紅藥帶來的油紙包開啟,裡面是一份蓋著南鎮撫司印鑑的密函。曹無傷對照著密函和鐵櫃中的筆記,眉頭漸漸皺起。

"果然如此..."他喃喃自語,聲音在地下室中迴盪。

突然,自鳴鐘發出一聲異樣的響動。曹無傷眼神一凜,迅速將檔案歸位,鎖好鐵櫃。當他回到地面時,楚紅藥正與一個黑影對峙。

"什麼人?"曹無傷冷聲問道。

黑影聞聲轉身,竟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衣衫襤褸,手中捧著一個破碗。少年看到曹無傷,驚恐地跪下,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原來是個啞巴。

楚紅藥的紅袖刀已經出鞘三分:"義父,這乞丐..."

曹無傷抬手製止了她,走近那少年:"你是寺裡的雜役?"

少年拼命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肚子,做出飢餓的樣子。

曹無傷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少年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懵懂無知的神情。

"帶他回去。"曹無傷突然說道。

楚紅藥驚訝地看著他:"義父?"

"東廠缺個打雜的。"曹無傷轉身走向馬車,"給他口飯吃。"

回程的馬車上,曹無傷再次取出那枚自鳴鐘,輕輕按動底部的一個隱蔽機關。鐘面彈開,露出裡面藏著的一小塊染血的絹布。絹布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但仍能辨認出"臣軍器局主事沈..."幾個字。

曹無傷的目光落在楚紅藥腰間的紅袖刀上,眼神複雜。

"紅藥,你可知道這把刀的來歷?"

楚紅藥搖頭:"義父從未提起。"

"十五年前,遼東戰場上..."曹無傷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我救下你時,你手中就握著這把刀。"

楚紅藥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刀柄:"我只記得那天火光沖天,到處都是慘叫...然後義父出現了,把我帶出了地獄。"

曹無傷輕輕合上自鳴鐘:"這把刀原來的主人,姓沈。"

馬車碾過一塊石頭,劇烈顛簸了一下。自鳴鐘突然發出清脆的報時聲,在狹小的車廂內迴盪。楚紅藥看到曹無傷的臉色在鐘聲中變得異常蒼白。

"義父不舒服嗎?"她關切地問。

曹無傷擺擺手:"無妨。"他轉向窗外,"明日你去查查那個啞巴的底細。"

楚紅藥點頭應下,卻注意到曹無傷的手指在自鳴鐘上敲擊出一段奇怪的節奏,彷彿在傳遞某種密語。

次日清晨,東廠衙門的後院。

啞巴少年正在井邊打水,動作笨拙卻認真。楚紅藥站在廊下觀察他,紅袖刀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她走近少年,突然拔出刀指向他的咽喉。

少年嚇得跌坐在地,水桶打翻,清水灑了一地。

"你是誰派來的?"楚紅藥冷聲質問。

少年拼命搖頭,眼中噙著淚水,雙手比劃著自己只是要口飯吃。

楚紅藥盯著他的眼睛,突然注意到少年右手虎口處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形狀奇特,像是被某種特殊利器所傷。她的瞳孔微微一縮——這種傷痕,她只在一種人身上見過:軍器局的學徒。

"你父親是誰?"她壓低聲音問道。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又恢復了那種茫然無知的表情。但那一瞬間的變化沒能逃過楚紅藥的眼睛。

她收刀入鞘,轉身離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書房內,曹無傷正在批閱公文。楚紅藥進來時,他頭也不抬:"查到了?"

"那啞巴不簡單,"楚紅藥低聲道,"他手上有關軍器局學徒特有的傷痕。"

曹無傷手中的筆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書寫:"繼續。"

"我懷疑他與前軍器局主事沈煉有關。"楚紅藥猶豫了一下,"就是...紅袖刀原來的主人。"

曹無傷終於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不錯,有長進。"他放下筆,從抽屜中取出一份卷宗,"沈煉有個兒子,當年事發時下落不明。"

楚紅藥接過卷宗,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沈墨。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這是..."

"十五年前遼東之戰的真相。"曹無傷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輕柔,"也是你父母死亡的真相。"

楚紅藥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義父一直說我是孤兒..."

"你確實是孤兒,"曹無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但不是因為戰爭,而是因為背叛。"他指向卷宗上的一頁,"沈煉私通建奴,出賣了遼東防線。你父親是監軍,發現後被他滅口。"

楚紅藥的手緊緊握住紅袖刀,指節發白:"那這把刀..."

"是兇器。"曹無傷平靜地說,"我從沈煉屍體上取來的。"

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曹無傷和楚紅藥同時轉頭,看到啞巴少年站在窗外,臉色慘白。發現被注意到後,少年轉身就跑。

楚紅藥立刻追了出去。少年雖然瘦弱,卻異常靈活,幾個起落就翻過了圍牆。楚紅藥緊隨其後,紅袖刀已經出鞘。

追至一條死衚衕,少年無路可逃,轉身面對楚紅藥。他的眼神突然變了,不再是那種懵懂無知,而是充滿了仇恨。

"你不是啞巴。"楚紅藥冷聲道。

少年——現在應該稱他為沈墨了——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劍:"這把刀殺了我父親,今天我要拿回來。"

楚紅藥冷笑:"叛徒之子,也配談復仇?"

兩人瞬間交手。沈墨的劍法凌厲,招招致命,顯然受過嚴格訓練。但楚紅藥的紅袖刀更加狠辣,幾個回合後就在沈墨肩上留下一道傷口。

就在她準備致命一擊時,一枚銅錢破空而來,打偏了她的刀鋒。曹無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巷口,手中的自鳴鐘滴答作響。

"夠了。"他緩步走來,"沈墨,你父親的血書,在我這裡。"

沈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你...你一直知道我是誰?"

曹無傷從自鳴鐘中取出那塊染血的絹布:"你父親臨死前寫的認罪書,但只有半截。"他看向楚紅藥,"另外半截,在紅袖刀的刀柄裡。"

楚紅藥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刀。曹無傷走近她,輕聲道:"擰開刀柄底部的蓮花紋。"

楚紅藥照做,果然從刀柄中取出一小塊捲起的絹布。兩塊絹布拼在一起,組成了一封完整的認罪書,但內容卻與曹無傷所說的完全不同。

"沈煉不是叛徒..."楚紅藥讀著血書,聲音顫抖,"他是被陷害的...真正的叛徒是..."

她抬頭看向曹無傷,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曹無傷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沒錯,是我。"他的手指輕輕撥動自鳴鐘,"遼東防線的情報,是我賣給建奴的。沈煉發現了,所以我不得不除掉他。"

沈墨怒吼一聲撲向曹無傷,卻被楚紅藥攔住。兩人再次交手,這次更加激烈。曹無傷站在一旁,彷彿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

"為什麼?"楚紅藥一邊抵擋沈墨的攻擊,一邊質問曹無傷,"為什麼要收養我?"

"因為你父親留下的東西,"曹無傷輕聲道,"他不僅是大明監軍,還是隆慶帝火器研發的負責人。那些圖紙,就藏在大報恩寺琉璃塔下。"

沈墨突然變招,一劍刺向楚紅藥咽喉。楚紅藥勉強閃避,紅袖刀卻被擊飛。曹無傷眼疾手快,接住了飛來的刀。

"有意思,"他把玩著紅袖刀,"十五年前我用這把刀殺了沈煉,今天再用它結束這一切。"

他緩步走向纏鬥的兩人,自鳴鐘突然發出急促的響聲。曹無傷的臉色一變,猛地看向巷口——一隊錦衣衛正快速逼近。

"看來有人告密了。"曹無傷冷笑,突然將紅袖刀拋還給楚紅藥,"你們有兩個選擇:現在殺了我,或者跟我合作,揭露更大的陰謀。"

楚紅藥接住刀,與沈墨對視一眼。錦衣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間不多了。

2.都指揮使司夜闌

臘月的北京城寒風刺骨。

都指揮使司夜闌站在北鎮撫司的臺階上,看著錦衣衛押解一隊白蓮教眾從面前經過。那些犯人衣衫襤褸,腳鐐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司夜闌面無表情,只是輕輕搓了搓手指,指節處一道陳年刀疤在寒風中泛著青白。

"大人,這是今日在廣渠門外抓獲的。"千戶趙德勝躬身稟報,"共二十七人,按您的吩咐,一個不留。"

司夜闌微微頷首:"審過了?"

"審過了,都是些小嘍囉,只知道唸經拜佛,問不出什麼。"趙德勝壓低聲音,"不過有個意外收穫——他們在廣渠門的據點,就在晉商張氏的貨棧隔壁。"

司夜闌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他轉身走向衙門內堂,黑色貂裘在身後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把案卷送到我書房。"

書房內炭火正旺,驅散了冬日的寒意。司夜闌解下佩刀掛在架子上,目光掃過牆上那幅《寒江獨釣圖》。畫中一葉扁舟,蓑衣老翁獨坐船頭,江面霧氣氤氳,遠山如黛。他伸手輕撫畫軸,指尖在某個特定位置停留片刻,這才轉身走向書案。

案上已經堆滿了卷宗。司夜闌挑出關於晉商張氏的那份,細細翻閱。張氏商隊三日前從山西抵達京城,運來茶葉、皮毛,本該三日後啟程返回,卻在昨日突然改期,提前裝貨出城——正是錦衣衛抓捕白蓮教眾的同一天。

"太巧了。"司夜闌輕聲道。他從抽屜中取出一枚銅錢,在指間翻轉。銅錢邊緣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刻痕,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辨認。

門外傳來腳步聲,趙德勝在簾外稟報:"大人,有個啞巴少年在衙門外鬧事,說是要找姐姐。"

司夜闌手中的銅錢突然停住:"什麼樣的少年?"

"十六七歲模樣,衣衫破爛,咿咿呀呀比劃個不停。弟兄們要趕他走,他卻掏出一塊玉佩..."趙德勝遞上一物,"說是大人認得。"

司夜闌接過玉佩,眼神驟然凝固。那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雕著並蒂蓮,背面刻著"清荷"二字——他亡妻的閨名。

"帶他進來。"司夜闌的聲音異常平靜,"其他人退下。"

片刻後,一個瘦削少年被帶入書房。他滿臉汙垢,眼中卻閃爍著與外表不符的銳利光芒。見到司夜闌,少年突然跪下,從懷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

司夜闌接過信,認出上面的筆跡屬於一個他以為早已死去的人——沈墨,前軍器局主事沈煉之子,也是他亡妻林清荷的表弟。

"你不是啞巴。"司夜闌盯著少年,語氣篤定。

少年——沈墨——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姐夫還是這麼敏銳。"

這個稱呼讓司夜闌的手指微微收緊。三年了,自從清荷死後,再沒人這樣稱呼過他。

"你怎麼活下來的?"司夜闌展開信箋,"軍器局爆炸,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沈墨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有人提前警告了我。"他的目光掃過書房,在《寒江獨釣圖》上停留了一瞬,"姐夫這些年,過得不錯啊。"

司夜闌沒有接話,而是快速瀏覽信件。信中,沈墨提到了一個名字——曹無傷,東廠督公,當年軍器局爆炸的幕後黑手。

"曹無傷..."司夜闌冷笑一聲,將信紙湊近燭火,"你來找我,是想報仇?"

沈墨搖頭:"我想知道姐姐是怎麼死的。"

燭火吞噬了信紙,灰燼飄落在青磚地上。司夜闌轉身走向《寒江獨釣圖》,手指在畫軸某處輕輕一按,竟從暗格中取出一卷圖紙。

"你姐姐發現了這個。"他將圖紙攤在案上,赫然是軍器局的密道圖,"她本不該知道這些。"

沈墨湊近檢視,瞳孔猛然收縮:"這是...改良版《火攻挈要》的運送路線?"他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司夜闌,"你在向關外輸送火器技術?"

司夜闌不置可否,只是從書案下取出一個紫檀木匣,推到沈墨面前:"開啟看看。"

匣中是一把精緻的匕首,刀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綢。沈墨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他表姐林清荷的貼身之物。

"三年前的今天,清荷帶著這把匕首來找我對質。"司夜闌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知道了我在做什麼,威脅要告發我。"

沈墨的手微微發抖:"所以...你殺了她?"

司夜闌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我怎麼會殺她?她是被曹無傷的人滅口的,就在她要去找你的路上。"他指向匕首上的一處暗痕,"看到這個標記了嗎?東廠的暗記。"

沈墨如遭雷擊,踉蹌後退一步:"不可能...那為什麼這些年..."

"為什麼我還在為虎作倀?"司夜闌收起笑容,眼神變得銳利,"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接近真相。"他指向密道圖上的一處紅點,"曹無傷每月朔日都會去大報恩寺琉璃塔,那裡藏著隆慶帝的火器研發密檔。"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德勝在簾外急報:"大人!東廠來人了,說要搜查白蓮教餘孽!"

司夜闌與沈墨對視一眼,迅速將圖紙收回畫軸暗格:"躲到屏風後面去。"

沈墨剛藏好,東廠番子已經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曹無傷心腹,掌刑千戶孫德海。

"司大人,打擾了。"孫德海皮笑肉不笑地拱手,"督公有令,白蓮教妖人可能混入各衙門,特來搜查。"

司夜闌穩坐案前,手指輕叩桌面:"孫千戶好大的威風,北鎮撫司也是你們東廠說搜就搜的?"

孫德海不為所動:"督公說了,事關朝廷安危,還請司大人行個方便。"他一揮手,番子們已經開始翻箱倒櫃。

司夜闌冷眼看著他們搜查,目光不時瞟向《寒江獨釣圖》。一個番子走近那幅畫,正要伸手觸碰,司夜闌突然開口:

"那是先帝御賜之物,碰壞了,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番子嚇得縮回手,轉向其他地方。搜查持續了約莫一刻鐘,毫無所獲。孫德海不甘心地環視書房,目光在炭盆中未燃盡的信紙灰燼上停留片刻。

"告辭。"他草草拱手,帶人退了出去。

等腳步聲遠去,沈墨才從屏風後轉出:"他們起疑了。"

司夜闌搖頭:"例行公事罷了。"他從懷中取出那枚特製銅錢,"今晚子時,帶著這個去大柵欄的'醉仙樓',找一個叫'老菸袋'的人。"

沈墨接過銅錢,仔細收好:"姐夫...你究竟在為誰做事?"

司夜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窗前。窗外,一隊晉商打扮的人正押送貨物經過,領頭的正是張氏商隊的大掌櫃。

"看到那些人了嗎?"司夜闌輕聲道,"他們運的茶葉裡,藏著改良後的火銃圖紙。"他轉身看向沈墨,"三年前,清荷發現了這個秘密,還沒來得及告發就被滅口。這三年,我一直在查幕後主使。"

沈墨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曹無傷..."

"不止。"司夜闌的聲音更低了,"朝中有人與建州女真勾結,曹無傷只是執行者。"他指向《寒江獨釣圖》,"真正的密道圖在畫中漁翁的斗笠上,用密寫藥水才能顯現。"

沈墨突然想起什麼:"表姐死前曾給我寫過信,說發現了一個關於'琉璃塔'的秘密..."

司夜闌眼神一凜:"大報恩寺琉璃塔下的密檔,是隆慶帝時期研發的新型火器,威力驚人。"他頓了頓,"曹無傷每月朔日都會去那裡,明天就是朔日。"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子時,醉仙樓。

沈墨按照司夜闌的指示,將銅錢交給櫃檯後的駝背老人。老人眯眼看了看銅錢邊緣的刻痕,一言不發地領他上了二樓雅間。

雅間內,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品茶。見到沈墨,他放下茶盞:"司大人派你來的?"

沈墨點頭,遞上銅錢。男子檢查後,從桌下取出一個竹筒:"告訴司大人,貨已備齊,明日辰時,老地方。"

沈墨接過竹筒,感覺入手沉重。離開醉仙樓後,他找了個暗處開啟竹筒,裡面竟是一卷圖紙——改良版佛郎機炮的構造圖,右上角蓋著軍器局的印鑑。

"果然..."沈墨咬牙。司夜闌表面鎮壓白蓮教,實則利用職務之便竊取軍器機密,透過晉商運往關外。但奇怪的是,圖紙上有一處明顯錯誤,像是故意為之。

回到司夜闌安排的隱蔽住處,沈墨徹夜研究圖紙,越發覺得蹊蹺。天亮時分,他忽然發現圖紙背面有極淡的墨跡,對著陽光一看,竟是一行小字:

"圖紙有詐,引蛇出洞。今日琉璃塔,真相大白。——夜闌"

沈墨恍然大悟。司夜闌給他的假圖紙,是為了引出真正的內奸!

辰時三刻,大報恩寺。

沈墨扮作香客混入寺中,遠遠看到琉璃塔下已有數人把守。他繞到塔後,發現司夜闌早已等候多時。

"看那邊。"司夜闌指向塔側小徑,晉商張氏的大掌櫃正鬼鬼祟祟地向塔後走去,"他才是真正的接頭人。"

沈墨握緊袖中匕首:"姐夫打算怎麼做?"

司夜闌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清荷死前留下的。她發現了曹無傷與建州女真的聯絡,但還沒來得及告發..."他聲音低沉,"今天,我們要讓真相大白。"

兩人悄悄跟上張掌櫃。只見他來到塔底一處隱蔽入口,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就在他要開門時,司夜闌突然現身:

"張掌櫃,好興致啊。"

張掌櫃大驚失色,轉身就要逃跑,卻被沈墨攔住去路。

"司...司大人..."張掌櫃面如土色,"小的只是..."

"只是來取貨的,是嗎?"司夜闌冷笑,"每月朔日,曹無傷取密檔,你負責運送。三年了,終於讓我抓到現行。"

張掌櫃突然獰笑一聲:"司大人何必裝糊塗?您不也..."

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張掌櫃咽喉。司夜闌迅速拉著沈墨躲到石柱後。塔頂,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曹無傷的人。"司夜闌咬牙,"他果然起疑了。"

沈墨從張掌櫃屍體上搜出一把鑰匙和半張地圖:"這是..."

"琉璃塔密室的鑰匙。"司夜闌接過,"清荷發現的秘密就在裡面。"

兩人迅速開啟塔底暗門,沿著狹窄的階梯下行。密室中堆滿了木箱,司夜闌撬開其中一個,露出裡面的圖紙和一本厚厚的筆記。

"隆慶火器密檔..."沈墨翻閱筆記,突然瞪大眼睛,"這...這是..."

筆記上詳細記錄了某種新型火器的研發過程,威力之大,足以改變戰爭格局。但更令人震驚的是,批閱奏章的筆跡,赫然是當朝首輔張居正的!

"明白了嗎?"司夜闌聲音沙啞,"張居正與建州女真勾結,曹無傷只是執行者。清荷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必須死。"

沈墨如遭雷擊:"那姐夫你..."

"我這三年,一直在收集證據。"司夜闌從懷中取出一疊密函,"就等今天。"

突然,密室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司夜闌臉色一變:"東廠的人來了。"他迅速將幾份關鍵檔案塞給沈墨,"從密道走,把證據交給楚王!"

"那你呢?"沈墨急問。

司夜闌拔出佩刀:"我斷後。"他指向《寒江獨釣圖》中隱藏的密道出口,"記住,真正的密道在軍器局後院的古井裡。"

腳步聲越來越近。司夜闌推了沈墨一把:"走!為了清荷!"

沈墨含淚鑽入密道,最後一眼看到司夜闌持刀而立,背影如三年前婚禮上那般挺拔。密道門關閉的瞬間,他聽到司夜闌的最後一句話:

"告訴世人,林清荷的丈夫,不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