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分歧。
“我們應該離開地獄。”綱手踩碎最後一塊系統殘片,光刃在空氣中劃出焦痕,“這地方本來就是編纂者設計的牢籠。”
“不。”女帝的銀光匕首終於成型,刀尖指向地平線,“那裡還有東西。”
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黃金荒原的盡頭,原本屬於地獄邊界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門。
不是空間裂隙,不是維度通道,而是一扇普通的木門,歪斜地立在虛無中。
門板上用粉筆畫著歪歪扭扭的字:
【出口?入口?自行決定】
“哈!”綱手咧嘴一笑,“連世界都在跟我們玩文字遊戲了。”
林一凡走向那扇門。
他能感覺到,銀藍色的光痕在門縫間流動,像某種邀請。
“要推開嗎?”莫妮卡問。
“這才是問題。”林一凡的手懸在門把上方,“現在我們做的每個選擇……都真的只是‘我們的選擇’了。”
空氣突然安靜。
自由像一塊透明的巨石,壓在每個人肩上。
最終,是安卿魚打破了沉默。
他的奈米蟲群組成一個箭頭,堅定地指向門扉:
“系統已死,但世界不會停擺。”機械眼鏡閃過一串資料流,“無論門後是什麼——都比停滯強。”
林一凡握住門把。
在轉動前的一瞬,他忽然回頭,問了一個沒人想過的問題:
“如果推開門後發現,外面是另一個更大的劇本……你們會後悔嗎?”
綱手的光刃嗡鳴著暴漲:“那就再殺一次編劇。”
門開了。
……
門外是雪。
不是地獄的灰燼,不是系統的資料流,而是真實的、冰涼的雪,落在林一凡抬起的手掌上,融化成一顆顫抖的水珠。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世界?
鉛灰色的天空下,積雪覆蓋著無邊的原野。
遠處有森林的輪廓,更遠處是一片濃霧。
沒有規則文字浮動,沒有權能波動,只有風捲著雪粒,在空曠中劃出自由的軌跡。
“這是……”女帝的銀光匕首突然消散,“現實?”
安卿魚的奈米蟲群迅速掃描環境:“物理常數與地獄完全不同,但……”他頓了頓,“沒有任何敘事幹預的痕跡。”
林一凡蹲下身,手指插入雪層。
凍土之下,某種溫暖的力量輕輕搏動。
他站起身,雪水從指間滴落,“是‘無主之地’。”
綱手已經大步走進雪原,鏈鋸劍的幻影在她背後明滅:“管它叫什麼!現在這裡——”
她突然轉身,光刃劃出一個耀眼的圓弧:
“歸我們了!”
雪地上,被她斬開的裂痕久久不愈,像一道嶄新的世界分界線。
林一凡看著那道痕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自由不是答案。
自由是允許他們,自己寫下問題的權利。
陳牧野收回偵查裝置,“我們又回來了,這裡就是現實。”
林一凡望向天空,“有人在窺探我們,”又看向了遠處,“那裡有個活人。”
雪原的寂靜被一聲輕響打破。
林一凡的目光穿過飄舞的雪幕,鎖定在遠處的一個黑點上——那是一個人,正踉蹌著朝他們走來。
“活人?”綱手的光刃仍未消散,警惕地橫在身前,“在這種地方?”
女帝的紫眸微微眯起,銀光重新在指尖凝聚成匕首的輪廓,“也可能是陷阱。”
莫妮卡沒有說話,但她的記憶裡,某個塵封的片段突然顫動了一下——雪、寒冷、孤獨的跋涉者……這些元素讓她感到一種模糊的熟悉。
安卿魚的奈米蟲群悄然分散,像無形的偵察兵,朝著那個人影的方向蔓延。機械眼鏡上跳動著分析資料:
【生命體徵:穩定】
【無權能波動】
【無系統殘留痕跡】
“不是幻覺。”安卿魚低聲道,“至少……不是編纂者留下的。”
那個人影越來越近,最終在距離他們十幾米的地方停下。
是個年輕男人,裹著一件破舊的黑色風衣,臉色蒼白得像雪,唯有眼睛亮得驚人。
他喘著氣,撥出的白霧在空氣中短暫凝結,又迅速消散。
“你們……”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是從‘門’裡出來的?”
林一凡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是誰?”
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一個被遺忘的觀測者。”
這個詞讓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
“觀測者?”女帝的匕首微微抬起,“和編纂者是一夥的?”
“不。”男人搖頭,“編纂者是‘書寫者’,而觀測者……只是‘看’。”他頓了頓,“或者說,曾經是。”
雪落在他的肩上,沒有融化,彷彿他本身就和這個世界一樣冰冷。
林一凡盯著他:“你說‘被遺忘’是什麼意思?”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直視林一凡的眼睛:“因為你們推開了那扇門,系統最後的備份被徹底覆寫了。所有依賴它的存在……都會消失。”
“包括你?”莫妮卡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
男人沒有否認,只是輕輕笑了笑:“包括我。”
綱手的光刃嗡鳴一聲,但沒有揮出,“所以你是來報仇的?”
“不。”男人搖頭,“我是來道謝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半透明的晶體,內部流轉著細密的資料流。
“這是觀測者最後的資料核心。”他輕聲說,“現在……它沒用了。”
晶體在他手中碎裂,化作無數光點,被風雪捲走。
“你們贏了。”男人說,“但贏家也得面對一個問題——”
他看向遠處的地平線,濃霧依舊籠罩著森林的輪廓。
“自由之後,你們要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
雪繼續下著,寂靜而厚重。
男人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被世界一點點擦除。
“最後一個建議。”他的聲音已經開始模糊,“別停下……因為‘外面’的東西,可能比系統更危險。”
然後,他消失了。
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
自由的第一課,是選擇。
自由的第二課,是代價。
林一凡看向同伴們,發現每個人的眼中都映著同樣的風雪,和同樣的迷茫。
“現在怎麼辦?”綱手問,光刃終於徹底消散,只剩下她真實的、未被權能覆蓋的手。
林一凡望向遠處的濃霧,緩緩開口:
“我們往前走。”
雪原上,一行腳印延伸向未知的遠方。
而天空之上,無人書寫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