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滿的指尖撫過羅衝腕間的舊疤,紗布下的眼窩微微抽動:"這傷是七歲那年落下的?"她的手指冰涼,卻比復瞳能視時更精準地找到每道傷痕的位置,"伯母的藥囊裡總備著鮟鱇骨粉,說是能止血生肌。"
羅衝蹲在鮟鱇骸骨旁,銀鎖貼著胸口的燙痕突突跳動。母親的殘魂在鎖芯深處輕嘆:"楚無涯抽走我九成尾骨,剩下這截...原是想給你做週歲禮。"骸骨尾椎處卡著枚褪色的長命鎖,鎖面饕餮紋被血垢浸得發黑。
烈山魁攥著木梳坐在陰影裡,梳齒勾住一縷自己的白髮:"阿素總嫌我束髮潦草..."他突然將木梳折斷,情火從斷口溢位,映出少女跪在月下為他編髮的剪影。
青璃的尾巴掃開青銅鼎邊的海藻,露出個浸脹的錦囊。羅衝解開繫繩時手抖得厲害——五顆發黴的蜜餞粘在底層,混著乾涸的血漬結成硬塊。
"你出疹子那會兒..."蘇小滿忽然開口,失焦的眸子轉向虛空,"伯母半夜冒雨採藥,回來時裙角沾的全是鮟鱇血。"她摸索著捏起顆蜜餞,"你說太苦不肯喝藥,她就一顆糖哄一勺藥。"
烈山魁的斷臂突然抽搐,情火指環灼穿衣袖:"阿素也這麼哄過我..."他扯開衣襟,心口舊傷處粘著半塊融化的飴糖,"那日我被蠱蟲噬心..."
青銅鼎忽然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響。蘇小滿踉蹌著後退,失明的眼睛竟淌下血淚:"他們在哭...三百個你...都在喊疼..."
羅衝用銀鎖抵住最近的鼎耳,鎖芯彈出的毒針刺入鼎身。黏液噴湧間,爬出個與他面容相同的傀儡,頸間赫然也掛著銀鎖:"娘...為什麼不要我?"傀儡的質問帶著孩童哭腔,指尖暴長的骨刺卻直取咽喉。
青璃的尾巴捲住傀儡,鱗片被腐蝕得滋滋作響:"他吸了鮟鱇皇的怨氣!"鮟鱇骸骨突然震顫,母親的殘魂被迫顯形,正被無數傀儡的鎖鏈貫穿。
烈山魁將斷梳插入傀儡心口,情火順著阿素的髮絲燃遍全身:"師妹...對不住..."傀儡在火焰中扭曲成少女模樣,最後的笑容與阿素臨終前重疊。
蘇小滿突然撲向主鼎,結晶化的復瞳炸成碎片:"陣眼是伯母的尾骨!"她染血的手掌拍在鮟鱇骸骨第七節椎骨上,三百傀儡同時僵直——每個心口都綴著顆鮟鱇淚凝成的紐扣。
羅衝的銀鎖應聲碎裂,母親的殘魂徹底消散前,將某段記憶烙入他識海:楚無涯抱著襁褓中的嬰孩站在鼎邊,手中的藥勺沾著鮟鱇血:"好徒兒,你才是為師最完美的替身蠱..."
青璃的尾鰭掃過傀儡殘骸,撈起枚未損的鮟鱇淚:"你娘把最後三滴淚存在這裡。"淚珠映出歸墟深處的密室,冰棺中封存著完整的鮟鱇皇心臟。
蘇小滿倚著骸骨喘息,指尖深深摳進椎骨縫隙:"楚無涯在等月蝕...他要借皇心血重生..."
烈山魁的情火指環忽明忽暗,阿素的虛影最後一次凝實:"師兄,糖醋魚要放醋..."少女的身形隨海風消散,只剩那縷白髮纏在斷梳上。
羅衝將蜜餞塞進口中,黴苦混著腥甜嗆出眼淚。遠方的海面突然浮起三百盞青銅燈,楚無涯的狂笑震落巖頂水珠:"乖徒兒,這份生辰禮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