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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天道有缺

>夜玄於混沌中窺見天道裂痕。

>法則扭曲,秩序崩壞,天道意志化形阻止,卻被神秘女子攔下。

>女子道出萬古隱秘:“所謂天道,早已殘缺不全。”

>“它竭力維持的秩序,不過是跛足巨人艱難前行的幻象。”

>“真正的黑暗,並非來自深淵,而是天道自身無法彌合的創傷……”

>腳下星輝鋪路,通向未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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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氣如無垠的海,粘稠、滯澀,隔絕了時間與空間的刻度,只餘下永恆的沉寂與緩慢翻滾的灰暗波濤。夜玄盤坐於這片虛無的中央,像一顆沉入墨海的頑石,周身氣息與這亙古的混沌緩慢交融,又隱隱超脫其外。他的心神沉入極深之境,意識化作無形的觸鬚,謹慎而堅定地向著那構築萬物、運轉諸天的最底層規則之網延伸而去,試圖捕捉那難以言喻的“道”之本源。

起初,這感知如同在平靜的深水中潛行,只有細微的法則漣漪拂過意識,帶來冰冷而純粹的秩序感。天地陰陽,五行生剋,時空流轉……這些構成世界基石的宏大脈絡在他心神中無聲流淌,蘊含著一種冰冷、恆定、近乎完美的邏輯力量。

然而,就在他的意識觸角觸及更深、更核心的某處時,異變陡生!

毫無徵兆,那原本和諧流淌的法則之河猛地一滯。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烈扭曲感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意識!原本平順如絲綢的規則線條驟然崩緊、扭轉、撕裂!銳利的割裂感直刺靈魂深處,彷彿有億萬根無形的冰針瞬間扎入他的神念核心。

“唔!”

夜玄悶哼一聲,身軀在混沌氣中劇烈一震,周身流轉的護體玄光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那並非單純的力量衝擊,而是一種存在根基被強行撼動、世界底層邏輯發生錯亂的恐怖暈眩與撕裂感。彷彿他立足的堅實大地瞬間化作了流沙,頭頂的蒼穹佈滿了猙獰的裂紋。

混沌霧靄開始瘋狂地湧動、沸騰,不再是平緩的波浪,而是如同燒開的滾油,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咕嚕”聲。原本只是灰暗的霧氣深處,竟毫無徵兆地迸射出刺目的異彩——猩紅如血,慘綠如磷,幽藍似鬼火……這些混亂的光帶胡亂地交織、碰撞、湮滅,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空間無聲的痙攣,光線被詭異地彎折、吞噬,又在下一刻從不可能的角度噴濺出來。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刻度,時而如凝固的寒冰,時而又快得讓思維都無法跟上,無數模糊的殘影在混亂的光色中一閃而逝,如同垂死者眼中破碎的走馬燈。

混亂!絕對的混亂!

這不再是修煉的聖地,而是法則徹底失控、走向崩潰邊緣的絕域!

就在這足以令神明都為之瘋狂的法則風暴中心,夜玄強忍著神魂被撕扯、道基被撼動的劇痛,猛地將全部心神凝聚於一點!他不再試圖去梳理那些狂暴混亂的法則亂流,而是將所有的意志化作一柄無形的鑿子,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狠狠刺向那扭曲與痛苦最劇烈、最核心的源頭!

轟——!

心神深處彷彿炸開了一道無聲的驚雷。

穿透了狂暴的亂流,撕裂了迷障般的混沌,他的“目光”終於捕捉到了那令一切陷入瘋狂的根源。

那是一條……裂痕。

它就靜靜地橫亙在無盡法則脈絡交織的最深處,那本應是天道意志最為凝聚、法則最為堅固的核心之地。這條裂痕並非實質,卻比任何神兵利器劈開的溝壑更令人膽寒。它呈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無”的狀態,彷彿空間本身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又像是完美無瑕的水晶上出現了一道貫穿本體的猙獰傷疤。

裂痕的邊緣並非平滑,而是佈滿了鋸齒狀的、不斷蠕動的陰影,彷彿活物的傷口在痛苦地抽搐。無數細密的、蛛網般的次級裂紋從主裂痕邊緣蔓延開去,深深地嵌入周圍流淌的法則光流之中。從這裂痕的“內部”,正源源不斷地滲出一種粘稠、冰冷、帶著死寂與不祥的“黑血”!這黑血並非液體,更像是某種凝固的“虛無”或者“錯誤”的具象化,它貪婪地侵蝕著、汙染著途經的一切法則脈絡。那些代表著生命、秩序、光明、溫暖的法則金線,一旦被這黑血沾染,瞬間就變得黯淡、扭曲、發出無聲的哀鳴,如同被強酸腐蝕的絲綢。

“天……道……裂痕?”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夜玄的心臟,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驚悸與荒謬感。支撐諸天、運轉萬古的天道……竟然自身佈滿瞭如此觸目驚心的創傷?這怎麼可能?這顛覆性的認知,比方才的法則風暴更猛烈地衝擊著他的心神,讓他意識都有一瞬的空白。

“逆天者!當誅!”

冰冷、宏大、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如同億萬座神山崩塌的轟鳴,驟然在夜玄的心神最深處炸響!這聲音直接作用於靈魂,無視一切防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意志,要將他窺探到這禁忌真相的意識徹底碾碎、抹除!

夜玄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萬載玄冰的深淵,思維幾乎凍結,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無邊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枷鎖,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要將他連同這片混沌都徹底壓成齏粉。他拼命運轉玄功,周身骨骼在重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護體神光被壓縮到極致,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就在那冰冷的天道意志即將徹底降下抹殺之力的瞬間——

“哼。”

一聲極輕、極淡,卻又清晰無比,彷彿直接在靈魂層面響起的冷哼,突兀地插入了這絕對意志的碾壓之中。

這冷哼聲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冰水,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與……不屑。它並非力量的對撞,更像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打斷”與“否決”。

隨著這聲冷哼,夜玄前方不遠處的混沌氣,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溫柔地撥開。空間泛起水波般的漣漪,一道身影從中一步踏出。

來人是一位女子。

她身著一襲素淨得幾乎與混沌同色的長袍,樣式古樸,沒有任何紋飾,寬大的袍袖垂落,彷彿能容納萬古的塵埃。她的面容被一層朦朧的、流動的混沌光暈所籠罩,只能隱約窺見一個完美卻模糊的輪廓,以及那雙清澈得如同剝離了時間、映照著萬古星河流轉的眼眸。她的存在感極強,卻又彷彿與這片混亂的混沌融為一體,是風暴中心唯一絕對的寧靜點。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越過夜玄,投向那無形的、代表著天道意志的恐怖威壓源頭。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神光萬丈的異象,但那股足以碾碎神魔的意志洪流,在觸及到她身前丈許之地時,竟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無質卻絕對不可逾越的嘆息之牆,轟然潰散,消弭於無形!

那冰冷宏大的天道意志似乎被徹底激怒,無形的威壓瞬間暴漲了千百倍!混沌劇烈翻騰,法則碎片發出尖銳的悲鳴,彷彿整個宇宙的根基都在動搖。一個無法形容其形態、無法描述其大小的巨大意志投影開始在混沌中凝聚,它彷彿是無數法則鎖鏈的聚合體,又像是億萬星辰意志的集合,散發著至高無上、裁決一切的恐怖氣息。它帶來的壓力,足以讓一方大世界瞬間歸於寂滅!

“退下。”

面對這足以令萬靈俯首、諸神顫慄的天道顯化,神秘女子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力量,彷彿在陳述一個早已註定的規則。

她只是輕輕抬起了右手。

那隻手纖細、素白,彷彿由最純淨的玉石雕琢而成,沒有半分力量感。然而,隨著她手指極其隨意地向前一點——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破混沌的光芒。只有一聲低沉到極致的、彷彿宇宙琴絃被撥動的嗡鳴。

一股無形的、超越了法則層級的“力”,隨著她指尖的輕點驟然擴散開來。

這股“力”無法被感知其屬性,它既不熾熱也不冰冷,既不光明也不黑暗。它更像是一種“存在”本身對“存在”的否定,一種“秩序”對“秩序”的抹除。

無聲無息間,那剛剛凝聚成型、散發著滅世威壓的天道意志投影,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雕塑,連掙扎都未曾來得及,便寸寸瓦解、消融!構成它的法則鎖鏈無聲斷裂,星辰意志的光芒瞬間黯淡熄滅。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前一瞬還是滅頂之災,下一瞬便煙消雲散,彷彿剛才那恐怖的威壓只是夜玄瀕死前的幻覺。

混沌重新恢復了……相對的平靜。只剩下混亂的光帶還在無力地閃爍,但那股毀滅性的意志已蕩然無存。

女子緩緩收回手,寬大的袍袖垂落,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微微側首,那雙彷彿蘊藏著萬古星河的眼眸,終於落在了夜玄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讓夜玄感覺自己的一切秘密,乃至最深層的念頭,都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

“你……看到了?”女子的聲音清冽如泉,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漠。

夜玄喉頭滾動了一下,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心頭的滔天巨浪,艱難地點了點頭。他指了指自己意識深處感知到的、那核心之地的猙獰裂痕方向,聲音因震驚和虛弱而有些沙啞:“那是……什麼?”

女子沉默了剎那,籠罩面容的混沌光暈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她的目光變得悠遠,彷彿穿透了無盡的混沌,回溯到了時間長河的起點。

“那是……”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億萬載歲月的沉重,“天道之殤。”

“天道……之殤?”夜玄重複著這個詞,心中的荒謬感再次湧起。

“不錯。”女子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靜,卻像是在夜玄心湖中投入了一塊巨石,掀起驚濤駭浪,“你所感知的,支撐此方諸天萬界運轉的‘天道’,它並非如眾生所敬畏想象的那般,是圓滿無缺、至高無上的‘一’。”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又像是在回憶某個被徹底塵封的真相。

“它早已殘缺不全。在比混沌初開、比紀元誕生更為古老的年代,在一切時間與因果都無法追溯的‘之前’,它便已遭受了無法逆轉的……重創。”

夜玄倒吸一口冷氣,只覺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那它……”他艱難地問,“它現在……”

“它如今所做的一切,”女子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與憐憫,“所謂的維繫法則平衡,推動紀元更迭,降下天罰以正秩序……不過是一個跛足的巨人,拖著殘破之軀,在無邊的虛無中勉力跋涉時,竭力維持著自身不徹底散架的……幻象!”

“幻象?”夜玄心神劇震,下意識地反駁,“可這諸天運轉,星辰生滅,生靈繁衍……皆有其律!若無秩序,何來這一切?”

“律?”女子唇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那並非源於完美的意志,而是源於它自身殘缺帶來的……僵化與錯亂!如同一個重傷瀕死之人,身體的抽搐會被旁人誤認為是生命的律動。它強行運轉法則,維持著表面的‘秩序’,不過是為了掩蓋它那不斷滲漏、潰爛的核心傷口,延緩它自身徹底崩解的時刻!這表面的‘有序’,本質上,是它自身創傷引發的最深沉的混亂!”

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刀刀鑿在夜玄固有的認知之上,將他對世界根基的理解徹底粉碎。他眼前彷彿真的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頂天立地、卻肢體殘缺、渾身佈滿裂痕的巨人,拖著沉重的步伐,在無邊的黑暗中艱難前行。它每走一步,身體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傷口中滴落的黑血汙染著腳下的大地。它努力維持著平衡,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依舊偉岸,卻不知那僵硬的姿態、扭曲的步伐,早已將它內在的崩潰暴露無遺。

“那……那深淵的侵蝕,域外的邪魔……”夜玄想到了那些被視為此界大敵的存在。

“深淵?邪魔?”女子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嗤笑,那笑聲裡充滿了對愚昧認知的漠然,“那不過是表象!是天道自身殘缺,法則扭曲、漏洞百出後,自然而然從傷口中滋生的‘膿瘡’!是它無法控制的‘病變’!如同大樹腐朽,必生蛀蟲。真正的黑暗……”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凝重,目光穿透混沌,彷彿看到了那裂痕深處流淌的、令人絕望的本質。

“真正的黑暗源頭,並非來自你所以為的‘深淵之外’。它,就源於天道自身那道無法彌合、不斷潰爛的……創傷!”

“它的殘缺,它的痛苦,它的掙扎……才是這諸天萬界一切混亂、災劫、乃至最終走向寂滅的……原初之暗!”

天道自身即是黑暗的源頭!

這個結論如同九天雷霆,狠狠劈在夜玄的神魂之上,讓他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長久以來構築的世界觀,對“天道”至高無上的敬畏,對“秩序”與“混亂”的劃分,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碾碎!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冰冷,彷彿獨自一人被拋入了沒有星辰、沒有方向、只有絕對虛無的宇宙深淵。

“為……為何告訴我這些?”夜玄的聲音乾澀無比,帶著靈魂被衝擊後的虛弱與警惕。他凝視著眼前神秘莫測的女子,對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謎團。她是誰?為何能輕描淡寫地擊退天道顯化?又為何要將這足以顛覆諸天的禁忌真相,告知於他這樣一個“窺秘者”?這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無法想象的棋局?

女子籠罩在混沌光暈下的面容似乎轉向了他,那雙星河般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夜玄的身影,不再淡漠,反而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那眼神中,有審視,有洞悉,有古老的疲憊,甚至還有一絲極淡、極隱晦的……期許?

她沒有回答夜玄的問題。只是緩緩地,再次抬起了那隻素白的手。這一次,並非指向天道意志,而是指向了夜玄腳下那片混亂翻騰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