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歲的青少年，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無視與侮辱？當下，就有幾個男生高高地舉起了手。

教官抬頭看了看舉起的那些手，嘴角一挑，道：“我知道你們不服。可事實就是事實，不行就是不行。”

話音落下，原來高高舉著的手有幾隻遲疑了一下，然後灰溜溜地放了下去。可是，仍然有幾隻手高高地舉著，一動不動，就像運動場邊的雪松挺立著。

李教官心裡其實還是挺希望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唱“反調”的，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不多。不過，有幾個也是好的。

“你們幾個，起立。”教官語調平緩，聲音不溫不火。

舉手的那幾個人站了出來。大家都紛紛轉過頭去看到底是誰，當看清楚站起來的人時，大家的嘴巴都撮了起來——本來這些事情大家想應該都是男孩子出頭的，但這次站起來的不光有男生，竟然還有女生，而且不只一個。

“你們幾個出列。”教官朝他們說道。

那幾個同學便走出隊伍，陸續來到了教官的身邊呈“一”字排開。如今，教官的左邊站了包達庭，右邊站了一排男女混合的隊伍。

同學們在心裡暗暗數了一下，這排同學有八個。

這排同學整齊地站著，頭高高地昂著，臉龐雖有些稚嫩，但也透出一絲堅毅與頑強。他們的目光直視前方，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大腿兩側。昂首挺胸，不外如是。

李教官向前一步，然後左轉向小包的那邊，然後再一個後轉。這樣，他便能更清楚地看著這群理想少年了。

“秦玉珠。”教官突然喊了一聲。

“到。”班長脆聲聲地答道。

沒錯，秦玉珠也是這一排人裡的一員。

“說說，舉手的理由是什麼？”教官道。

“是，教官。首先，我以及同學們沒有不尊敬您的意思，舉手只是有一些想法，希望您允許我們說一說心中的看法，請您理解。”秦玉珠說著，神情不卑不亢。

她接著說：“其實，我想表達的是，我們雖然上過體育課，經過體育老師的教導，但是我們肯定沒有您在部隊裡受到的訓練那麼嚴苛。所以，我們的動作在您的眼睛裡肯定與標準相關甚遠。但是，我想，包達庭同學以及我們在您的面前，一定想把最好的姿態展現給您，所以我們盡力了。當然，我們會正視自己的不足，在以後的訓練中努力達到您的標準。報告完畢。”

秦玉珠說完，臉不紅，氣不喘，很鎮定地站著。

她的這番言論及行為卻讓同學們心生感動，說的話也有理有節，於是她的班長形象悄悄變得更高大了一些。

“來，順著說吧。”教官沒有點評秦玉珠的話，也沒有作出任何解釋，而是對著餘下的七名同學說道。

排在秦玉珠後面的那位同學是學習委員駱小宇，他先推了推鼻樑上那副厚厚的眼鏡，然後才道：“報告教官，我是同學們推舉出來的學習委員駱小宇。我舉手是因為我覺得教官是隻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作評判，這個評判的標準有失公允。報告完畢。”

“唔。”駱小宇的話說完，就有同學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報告教官，我是本班的紀律委員毛大明，我認為要評判之前應該讓我們先練習一段時間，這樣我們有了基礎、有了目標，我們才能根據標準進行練習，不能沒有任何參照就挨一頓批。”

……

後面的那幾個同學說的也和上面同學說的差不多。

最後一個是葉濤。他本不想舉手的，但是看著自己的同桌那尷尬的樣子，聽著教官那羞辱人的話，他的心裡也不免有些生氣，於是便也跟著大家舉起了手。而看到有人放下時，他的心裡也稍微猶豫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一秒，他便堅定地繼續舉著自己的手。

“報告教官，我叫葉濤。”他站得如同北方那筆直的白樺一樣，他的身姿不由得讓教官的眼前一亮。

“我認為同學們不是不服氣，而是想尋找到教官眼裡的標準動作。因為我們不知道何為標準，所以只能儘自己的認知和體育課的所學來呈現動作。因此，我想請求教官為同學們做一個示範，讓同學們開開眼界，到底部隊裡的這些動作是怎麼做的，與我們在體育課上學到的有什麼不一樣。請教官允許。”葉濤噼裡啪啦把心裡想的經過簡單的編輯說了出來。

葉濤說完，同學們的眼睛亮了，他們紛紛點頭，隨即附和道：“請教官允許。”

李教官看著這群初生牛犢，心裡滿是欣慰與佩服。暗道：“真不愧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時代的少年。而這明市第一中學也真不是吹的，學生的素質真的很不錯。”

他原來冷酷的臉上無形中增添了一絲柔和，但是仍舊沒有笑起來，當然也沒有再板著臉。他看了看努力站得筆直的這群少年，再看了看滿眼希冀的同學們，抬起了右手，道：“大家請回隊伍。”

這群勇敢的少年忽然愣了一下，他們沒有想到教官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是如此平淡地就叫他們回到了隊伍裡。原來他們還想著在說完話後，應該會遭受到教官劈頭蓋臉的訓斥或是嚴酷的處罰。

其他同學也沒有想到教官竟然如此淡然地進行回應。

秦玉珠原本還想著如果教官發難，她作為班長，一人承擔下來所受的處罰。葉濤也是如此想著，雖然他不是班長，但身為一名男生，他可不會讓人替自己受過。

但教官的一席話，卻讓他們放了心。

秦玉珠帶頭，雄糾糾地回到隊伍裡。而後，其他同學也尾隨著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小包同學還沒能反應過來，他仍舊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地看著教官，好像在等著教官的允許才敢回去。

教官也看到了這位小包同學的舉止神態，他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他的面前站定。小包的心一瞬間便提了起來，眼睛也不由得睜大了些，心道：“莫不是繼續拿我開刀吧，老天，我命真苦啊！”他欲哭無淚。

其他同學看到教官站在包達庭的面前，他們也是驚愕起來，不知道教官想要幹什麼，於是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對不起，這位同學，是我武斷了，我不應該在你們還沒有訓練的基礎上就加以評判，請接受我的道歉。”李教官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緩緩地說道。

“譁——啥？”教官竟然給包達庭道歉？

別說包打聽了，就是所有同學都沒有猜到這個結果。

但葉濤心裡卻為教官打了一個高分，有一說一，知錯就改，真的是軍人氣質。想到這裡，葉濤首先鼓起了掌。

他一鼓掌，其他同學像是醒悟過來一樣，紛紛拍起掌來。一時間，偌大的操場上響起了一陣響亮的掌聲。引得其他班級和老師紛紛側目，都在猜測鼓掌的緣由。

李教官臉上的冰霜散了，多了一抹笑容，這抹笑容，很熱很燦爛。

他轉過身，面對所有同學，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