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葉濤倒是睡得非常安穩，以前他在大山裡經常一個人睡，或睡在石頭上，或睡在草叢裡，也有時睡在樹杈上的，這會兒給他一塊地板，都已經算得上是最舒服的床墊了。

心無大事，睡得安穩，才一會兒的功夫，葉濤就進入了夢鄉。而睡在一旁的小包則翻過來覆過去，總是難以入睡。

隔壁的秦玉珠也是如此，黑暗中，她睜大著一雙秀目，心裡的擔心如同窗外的風聲，呼哧呼哧的。

而高老師和小王老師則同住在小王老師那間簡陋的教師宿舍裡。

高老師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問小王老師：“小王啊，你來他得村多長時間了？”

“我來了快半年了。”小王老師堅持讓高老師睡在他那張簡易的木板床上，他則打了一個地鋪。

“怎麼來到這麼偏僻的學校的？”高老師問。

“我剛剛畢業，然後透過事業單位考試，考到咱們這兒的鎮上，本來我想著這鎮上的學校應該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可是沒想到在他得村工作的老師突然走掉了，而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的我就被學校派到了這裡。”

黑暗裡，小王老師的語氣顯得平靜而透著些許落寞，高老師不禁把頭轉向了他的方向。

“那老師之前我見過，他怎麼就突然走掉了呢？是調到其他地方去了嗎？”高老師有些疑惑的。

“不是，是辭職了。聽說去到省城開了一家店。”小王老師的聲音裡隱隱顯露出了一絲羨慕。

“辭職？為什麼，幹得好好地怎麼就辭職了呢？”高老師疑惑地問。

“唉，首先應該是工資低吧，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在一個這裡山高路遠、交通不便、電力不便、訊號也不好的地方，作為一個大小夥子，誰願意在這樣一個貧窮而艱苦的地方待著？”

小王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確實啊，老師的工資得不到保障，而且待遇不高，難以長久吸引到優秀的人才。”高老師也隨即嘆了一聲。

“你覺得你能待多久？人家學校有沒有告訴你需要在多久？”高老師接著問。

“沒說，只是說讓我先來接著手，管著學生。”

沉默了一秒，小王老師又接著說：“其實這裡的孩子還是很聰明的，他們很渴望學習知識，也非常想要有新的老師來，村裡的人也非常尊敬老師。但是自我來後……”

說到這裡，小王老師突然沒有了聲音。

“是不是遇到了其他困難？”高老師畢竟年紀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他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小王老師語氣當中的不安因素。

“以前我覺得這裡偏僻就偏僻一些吧，落後就落後一些，我只要好好教書，把孩子們教出去，既能達成我教書育人的夢想，也能夠盡我之力讓這裡的人們逐漸擺脫愚昧，然後與現代的社會走向同步，進入小康，另外我也可以獲得些工資養活自己。”

“但是自從我來到這裡，我發現我的到來是不是一個錯誤？我……我的工資不僅沒有增加，反而還減少了。我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學校裡的教學秩序也無法正常運轉，這裡就像一個混亂的世界。本來我是想趁著這個國慶節出去之後便不再回來，可是每當我想起孩子們那些天真而明亮的雙眼，我又不忍心。”

小王老師彷彿在說夢話一般，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低，最後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唉……”高老師心裡滿不是滋味兒，這小王老師的年紀只比自己家的孩子大上幾歲，如果是自己家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他想還真不如離開比較好。

一抹月光透過牆上小小的玻璃照進了這昏黑的房間裡，給這一片漆黑的世界添上了一柱光亮。

第2天天才微亮，葉濤就起了來，他輕輕走出教室，呼吸著山村中清新而微涼的空氣，頭腦一片清明。他擰開水龍頭，接著山上引下來的甘泉，洗了一把冷水臉，然後刷了刷牙，更覺神清氣爽。

見其他人還沒有醒，他便做了一下拉伸運動，然後圍著院子輕巧地跑動起來。

不知不覺天已放亮，太陽也爬到了山頭，整個山村充滿了光亮而溫暖。

此時陸續有同學起了，他們一個兩個揉著惺忪的睡眼，有的還打著哈欠，摸著自己亂糟糟的頭髮走出教室。

畢竟是高中生，女生要愛乾淨和愛面子很多，他們紮好頭髮，然後才以最好的面貌走出來。

不多時，方小茹便召集大家分發早餐，然後讓大家吃了早餐之後帶上慰問品去老人家進行慰問以及幫助清理，並規定在中午12點半以前回到學校。

此時已是8點，葉濤提了一袋20斤的大米，秦玉珠提了一盒牛奶，小包則拎了一桶調和油，他們嘴裡嚼著乾糧，在方小茹說解散之後，便向著餘奶奶家的方向走去。

因為已經知道路程，所以今天菊姐並沒有來，她要去忙地裡的農活。

三人提著東西，邊走邊吃，邊吃邊聊，才10來分鐘便已經來到了昨天打狗的那個地方，在過去一些就能看到餘奶奶家的房子了。

一攤暗黑色的血跡在陽光下非常醒目，三人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繼續朝餘奶奶家走去。

他們來到餘奶奶家門前，叫醒了還在睡覺的狗蛋，然後在睡眼惺忪的狗蛋帶領下，把東西放到了堂屋裡那張已經看不清是什麼顏色的四方桌上。

“你們吃早點了嗎？我煮點麵條給你們吃？”餘奶奶坐在一個小木板凳上，靠著堂屋的門曬著太陽。見到葉濤他們進來，想要站起來，可是慌忙之間加上手上無力，掙扎了兩三次，仍然徒勞，於是她只能把身體隨著葉濤他們的腳步轉向他們，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掉了好幾顆牙齒的嘴親切地問候著葉濤三人。

“奶奶，我們吃過了，今天給您帶來一點東西，希望您身體健康。”小包放好東西，轉過頭看著這慈祥的老奶奶，大聲說道。

“哦，好，好，謝謝啦！”老奶奶伸出枯樹皮一般的手，抓著小包那粗壯而圓潤的手掌，一個勁兒地搖晃著。

小包就勢坐在於奶奶的旁邊，像個親孫子似的和她大聲地聊起天兒來。

葉濤和秦玉珠見狀，相視苦笑一番。葉濤道：“我去理理院子裡那些柴火，順便打掃一下，你把屋裡的這些東西簡單的歸置歸置，你看這樣行不行？”葉濤看著秦玉珠，簡單地分了一下工。

秦玉珠點點頭，便開始尋找下手的地方。屋裡極其簡陋，但到處是灰塵，床上凌亂不堪，地上爛拖鞋和破布鞋交織在一堆，而熬藥的罐子和一些陶器又雜放在一起，引火的松針從門檻一路灑落到灶門前。秦玉珠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竟然覺得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