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玩電腦遊戲，一個全新的副本開啟了。

陸東興奮到晚上都睡不著覺。

而小狐狸是個夜貓子。

兩人徹夜長談，快到天亮時才沉沉睡去。

中午時小狐狸醒來，舒適的伸了一個懶腰，然而她轉身一看，陸東早就走了。

昨天晚上陸東說他要去當海員，小狐狸不相信，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去了。

她趕緊撥打電話：“老大，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呼嘯的風聲和海浪聲，陸東大聲回話道，“我在船上啊，目標島國神戶，來回只要5天時間。小莉，你不要亂跑，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還神戶呢，我看你發神經！”小狐狸又急又氣，“你說走就走啊，你能忍受大船的顛簸嗎？吃不好睡不好的，何苦去受這份罪！”

對面傳來陸東爽朗的大笑聲，看來他很享受這次旅行。

小狐狸也是醉了。

……

掛了電話，陸東扶著船舷深吸一口氣。鹹腥的海風裹著水霧打在臉上，帶著一股野性的力量，讓他胸腔裡的心臟突突直跳。

腳下的“長順號”是趙氏航運集團旗下的一艘散貨船，船齡12年，載重一萬兩千噸，此刻正拖著厚重的浪痕，緩緩駛離上海港。

趙氏航運集團目前主要跑東南亞，其次就是島國。另外有通往澳洲、美洲和非洲的航線，中東和歐洲等地還是空白。

“老總，風大，進駕駛艙吧。”身後傳來粗啞的喊聲。

陸東回頭，看見個面板黝黑的漢子，肩膀寬得像座小山，手裡攥著個鏽跡斑斑的瞭望鏡。

他是長順號的船長魯四海，跑了三十年船，綽號黑魚，據說能在十級風浪裡穩穩掌舵，是趙氏集團裡出了名的硬骨頭。

“魯船長，我看看風景。”陸東笑著擺手，“不用管我，你該忙就忙。”

魯四海咧嘴笑了，露出兩排被菸草燻得發黃的牙，“您這老總我是頭一回見，別人上船轉一圈就走了，您倒好，來看風景！”

陸東呵呵一笑，魯船長是個粗獷的漢子，說話有點毛躁，無所謂的。

拍拍船舷，鐵皮發出沉悶的響聲。陸東回頭望一眼遠處漸漸模糊的海岸線，疑惑道：“這船有點老了吧？能不能扛住大風大浪？”

“老是老了點，不礙事。就是去年臺風季撞了回暗礁，船底補過幾塊鋼板，現在開快了有點晃。”魯船長苦笑著點頭，“集團裡像長順號這樣的船，還有十幾艘，乾的時間長了嘛。”

陸東心裡咯噔一下。他翻資料時看到過，趙氏集團的散貨船隊平均船齡超過十年。當時只當是數字，此刻站在搖晃的甲板上，才真切感受到這“老”字背後的隱患。

遠處，甲板上傳來一陣吆喝聲。

幾個光著膀子的水手正合力拉動纜繩，古銅色的脊背在陽光下油亮發光，像一群蓄勢待發的獵豹。其中一個矮壯的漢子動作最利落，繩結打得又快又牢。

“那是老王，我們都叫他老錨。”魯船長介紹道，“在船上待了25年，閉著眼睛都能摸遍每條纜繩。就是脾氣倔，前陣子因為加班費的事，跟輪機長吵了一架。”

那是老水手了，陸東讚許點頭。

魯船長去忙了。

小五子從水手艙裡跑出來，手裡拿著一件救生衣，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披。

“東哥，咱們都是旱鴨子，你離船邊遠點，掉下去咋辦？”

看到小五子一臉憂慮的樣子，陸東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朝下面望去，濁浪拍打著生鏽的船體，那股雄渾的力量確實讓內陸人吃驚。

走的時候他沒有跟小狐狸說，她肯定會拉著他不放手。大老闆吃飽撐的來貨船上吃苦？

小五子也不肯讓他上船啊，但他執意出海。沒辦法，兄弟只好跟著他來受一次罪。

……

面對浩瀚的海洋，陸東受到無比強烈的衝擊和震撼。

和遊客看風景不一樣，他是帶著“征服海洋”的念頭來的。從他心裡延伸出道道航線，一艘艘巨輪駛往世界各地。

“我一定要通航全世界。”陸東暗想。

“哎，”小五子忽然嘆口氣，“東哥，咱們走的太急了，只帶了兩條煙。一瓶酒都沒拿，你喝啥？”

“船員喝啥咱就喝啥，”陸東被這個兄弟逗樂了，“五子，咱們啥酒沒喝過，幾塊錢一瓶的高粱白照樣能喝。”

“嗨，我去廚房看過了，他們連一瓶白酒都沒有，只有海鷗啤酒！”

“不會吧，一瓶都沒有？”

陸東真急了，他雖然控制了酒癮，但一天總要喝一兩杯烈性酒解解饞。沒有白酒，這幾天咋過？

大意了！

……

來到駕駛艙，一股混合著機油和汗味的熱氣撲面而來。儀表盤上的指標大多卡在臨界值邊緣，幾個按鈕的漆都磨掉了，露出裡面的黃銅底色。

副駕駛座上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戴著副黑框眼鏡，正對著海圖寫寫畫畫，手指凍得通紅。

“老總，這是小馬，上海海運學院的實習生，綽號小飛魚。”魯船長介紹道，“他腦子靈光，就是嫩了點，暈船暈得厲害，上次出海把苦水都吐出來了。”

陸東笑了笑，不禁暗自為自己和小五子擔憂，估計隨後的日子不好過。

小馬慌忙站起來敬禮，臉漲得通紅：“老總好！”

“不用拘謹，”陸東拍拍他的肩膀，“在記什麼呢？”

“哦，是航線上的暗礁座標。”小馬推了推眼鏡，指著海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魯船長說，這片海域近幾年多了不少沉船，得格外留意。”

陸東湊近一看，海圖邊緣已經起了毛邊，有些標註還是用鉛筆添的，旁邊畫著歪歪扭扭的小骷髏。他忽然想起資料裡的記載：趙氏集團近三年的航海裝置更新預算，每年都在縮減。

“晚上風浪會變大。”魯船長看了眼氣壓計，指標正瘋狂往下掉，“估計有七級，您要是扛不住，就吃片暈船藥。”

“好，來一片吧。”陸東喘口氣說道。

……

半天的時間，陸東就跟船員們混熟了。

最初，船員們對這位年輕的老總是敬畏的，漸漸的，他們發現老總就像個大男孩，沒有一點架子。

相互之間開始無所不談，從工作到生活，從待遇到對集團的抱怨。船員們有自己的圈子，對集團中的每一個人都有一番評價。

趙天麟的綽號是花花公子，趙永發的綽號是小毛驢……對船王趙正雄，眾人都是尊重的，只是可惜他老了，就和他的船隊一樣。

陸東心裡有了一本帳。

尤其是那些高管們，人品好壞能力優劣，都瞞不過眾人的眼。

不出海，陸東就不可能瞭解真實的情況。

……

傍晚時分，天色變了。

湛藍的海面像被打翻了的墨水瓶，迅速暈染成鉛灰色。颶風捲著浪頭砸在甲板上，發出雷鳴般的轟響，船身開始劇烈搖晃。

陸東站立不穩，隨著大船來回搖晃，胃裡也是翻江倒海。

真正的考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