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了！”李盛浩的聲音壓過了走廊上的喧鬧，他白大褂的領子因為剛才拉架而有些歪斜，眼鏡後的眼睛閃爍著罕見的怒意，“護士長，帶她們去處置室包紮。”

護士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立刻會意，招呼兩個年輕護士架住了還在互相瞪眼的寧美玲和蔣百合。

“跟我來。”她不容置疑地說，像趕小雞一樣把兩人往處置室方向趕。

寧美玲掙扎了一下，回頭尖聲道：“寧紜！你別以為這事就這麼完了！我要讓全縣城都知道你......”

“夠了！”李盛浩厲聲打斷她，“再鬧我就叫保衛科了。”

這句話起了作用。

寧美玲雖然滿臉不服，但還是被護士半推半拉地帶走了。

蔣百合則低著頭，脖子上幾道抓痕已經滲出了血絲。

走廊上的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寧紜呆立在病房門口。

她的手緊緊抓著門框，指節都泛白了。

李盛浩走到她面前，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溫和，“別擔心，清者自清。”

寧紜抬起眼睛，那雙總是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滿是惶恐，“李醫生，我不知道美玲為什麼會這樣。”

“進去說吧，別讓你母親擔心。”李盛浩輕聲提醒道。

病房裡，王春蓮已經撐著坐了起來，枯瘦的臉上寫滿擔憂。

“紜兒，出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美玲的聲音。”

“沒事的，媽。”寧紜強打精神走到床邊，幫母親掖了掖被角，“美玲和百合有點小誤會，已經解決了。”

王春蓮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女兒，又看向李盛浩。

李醫生點點頭，“阿姨您別擔心，好好休息。”

處置室裡，護士長正用碘酒給蔣百合脖子上的傷口消毒。

棉球碰到傷口時，蔣百合“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知道疼了？”護士長沒好氣地說，“打架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隔壁簾子後面傳來寧美玲的冷笑聲，“裝什麼可憐，明明是她先動的手。”

蔣百合猛地站起來，又被護士長按回椅子上。

“都消停點！”護士長喝道，“再鬧就把你們交給保衛科處理。”

寧美玲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護士繼續給她處理手臂上的擦傷，動作不自覺地重了幾分，疼得她直咧嘴。

十分鐘後，兩人包紮完畢，被要求坐在走廊長椅上冷靜冷靜。

寧美玲的紅色連衣裙肩帶斷了，只能用別針臨時固定，捲髮亂蓬蓬的像個鳥窩，早沒了平日的時髦勁兒。

蔣百合的工作服也皺巴巴的，釦子掉了兩顆，露出裡面洗得發白的襯衣。

兩人各坐長椅一端，誰也不看誰。

“百合！”

寧紜匆匆跑來，手裡還拿著一個茶缸。

看到好友脖子上的紗布，她的眼圈立刻紅了。

“你沒事吧？疼不疼？”她蹲下來，心疼地看著那些傷口。

蔣百合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沒事，小傷。倒是你...”她擔憂地看了寧紜一眼，“寧美玲說的那些混賬話，你別往心裡去。”

寧紜咬著嘴唇，遞過茶缸，“喝點水吧。”

茶缸裡是她剛去開水房倒的熱水，還細心地兌了些涼的。

寧美玲在一旁冷笑，“裝什麼好人。”

寧紜轉向堂妹，聲音輕但堅定，“美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和李醫生，但我們真的只是普通的醫患關係。他是我媽的主治大夫，僅此而已。”

“是嗎？”寧美玲揚起下巴，“那我怎麼看見你們解釋。”

“看見什麼？”

李盛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白大褂已經重新整理得一絲不苟，眼鏡後的目光嚴肅而冷靜。

他身後還跟著醫院的保衛科長和百貨大樓的負責人。

寧美玲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但嘴上還是不饒人，“看見你們舉止親密。”

李盛浩推了推眼鏡，聲音清晰而有力：“寧美玲同志，作為醫生，我對每一位患者和家屬都保持專業的態度。如果你有任何關於我醫德醫風的質疑，可以向醫院紀檢組反映。但造謠誹謗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特別是在公共場合散佈不實言論。”

這番話有理有據，擲地有聲。

寧美玲張了張嘴，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

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來，穿著洗得發白的軍綠色襯衣，肩膀寬闊，腰桿筆直，一看就是不一般出身。

“請問308病房在哪？”他聲音洪亮地問道，目光掃過這一群人時微微愣了一下。

寧紜站起來，“二哥？”

寧建強臉上露出笑容，“紜妹，我來看嬸嬸。”

他走近了才注意到氣氛不對，“這是怎麼了？”

他濃眉大眼，面板黝黑，站在那裡就像一棵挺拔的青松，與醫院裡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

蔣百合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髮和衣領。

她感覺心臟突然跳得厲害，臉上也有些發熱。

寧紜簡單介紹了情況，略去了寧美玲那些難聽的話。

寧建強又轉向蔣百合，語氣緩和了許多，“這位同志，你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蔣百合感覺自己的臉更熱了，舌頭像打了結，“沒、沒事，謝謝。”她不敢直視寧建強的眼睛，只能盯著他軍裝襯衫。

走廊上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幾個人。

寧建強看了看手錶，“我去看看媽媽，需要我送你們回去嗎？”

蔣百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亂地搖頭，“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說著就要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而晃了一下。

寧建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讓蔣百合的手臂像過電一樣發麻。

“謝謝。”蔣百合的聲音細如蚊吶。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像是胸口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

寧紜看出了好友的異樣，抿嘴笑了笑，“百合，要不讓建強哥送你吧，你脖子還有傷。”

“真的不用！”蔣百合急忙說，卻又忍不住偷瞄了寧建強一眼，正對上他關切的目光，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移開視線。

寧建強爽朗地笑了，“那至少讓我幫你叫輛三輪車吧。”

說完不等蔣百合拒絕，就大步走向醫院門口。

寧美玲撇撇嘴，“裝什麼柔弱。”

但在寧建強的瞪視下閉上了嘴。

幾分鐘後，寧建強回來了，“車叫好了，就在門口。”

蔣百合紅著臉道謝，在寧紜的攙扶下站起來。

走過寧建強身邊時，她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清爽氣息，特別好聞。

寧紜看著兩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